大家都知道莊子在妻子死后,鼓盆而歌的故事:
原文
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與人居,長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
莊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概然!察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莊子·至樂》)
譯文:
惠子(惠施)聽說莊子的妻子死了,心里很難過。他和莊子也算是多年的朋友了,便急急忙忙向莊家走趕去,想對莊子表示一下哀悼之情。可是當他到達莊家的時候,眼前的情景卻使他大為驚訝。只見莊子岔開兩腿,像個簸箕似地坐在地上,手中拿著一根木棍,面前放著一只瓦盆。莊子就用那根木棍一邊有節奏地敲著瓦盆,一邊唱著歌。惠子先是發愣發呆,繼而漸漸生出不滿,最后憤憤不平了。他怒氣沖沖地走到莊子面前,莊子略略抬頭看了他一眼,依舊敲盆、唱歌。惠子忍不住了:“莊子!尊夫人跟你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為你養育子女,操持家務。現在她不幸去世,你不難過、不傷心、不流淚倒也罷了,竟然還要敲著瓦盆唱歌!你不覺得這樣做太過分嗎!”莊子聽了,這才緩緩地站起身。惠子朝他臉上一看,方才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點過火。怎么能說莊子一點也不傷悲呢?他的臉上,現出一層淡淡的悲切,眼圈也紅著。惠子不覺暗暗嘆了口氣:“這個莊周,對什么都是淡淡的,以致總讓人捉摸不透。”莊子說:“惠兄,感謝您老遠地跑來吊唁。其實,當妻子剛剛去世的時候,我何嘗不難過得流淚!只是細細想來,妻子最初是沒有生命的;不僅沒有生命,而且也沒有形體;不僅沒有形體,而且也沒有氣息。在若有若無恍恍忽忽之間,那最原始的東西經過變化而產生氣息,又經過變化而產生形體,又經過變化而產生生命。如今又變化為死,即沒有生命。這種變化,就像春夏秋冬四季那樣運行不止。現在她靜靜地安息在天地之間,而我卻還要哭哭啼啼,這不是太不通達了嗎?所以止住了哭泣。”(《莊子·至樂》
原來,莊子認為人的生命是由于氣之聚;人的死亡是由于氣之散,他這番道理,姑且不論其真實程度。就以他對生死的態度來說,便遠在常人之上。他擺脫了鬼神對于人類生死命運的擺布,只把生死視為一種自然的現象;認為生死的過程不過是像四時的運行一樣。
莊子“鼓盆而歌”是“行為藝術”,他在淡化甚至消解生死之間的界線,將生死視為春夏秋冬式的季節循環,讓人能坦然面對生老病死的煩惱與恐懼,視死如歸,回家休息。莊子這種自然的生死觀,是大智慧,匪夷所思,于是被后代通俗小說家演繹為很惡俗的故事。
這個故事見于明朝馮夢龍《警世通言》:
莊子的一生娶了三個老婆,第一個得病死了,第二個有過被休,第三個老婆乃是齊國貴族之女,長得非常漂亮,被贊為;肌膚若冰雪,綽約似神仙,二人幸福的隱居在曹州南華山。
一次,莊子外出看見一渾身縞素***人,,坐在封土未干新墳旁,手搖紈素扇,向墳冢連扇不已,莊子感到非常震驚就上前詢問,那婦人回答說:“冢中乃妾之拙夫,不幸身亡,埋骨于此。生時與妾相愛,死不能舍。遺言教妾如要改適他人,直待葬事畢后,墳土干了,方才可嫁。妾思新筑之土,如何得就干,因此舉扇扇之。
莊子心里一直無法平靜,回到家中,將此事告訴了妻子,田氏聽完,把那婦人“千不賢,萬不賢”的罵了一頓。并感嘆道:“如此薄情之婦,世間少有。”結果莊子又說道:生前個個說恩深,死后人人欲扇墳。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話把妻子氣的吐了他一臉,說道:“人類雖同,賢愚不等。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將天下婦道家看作一個樣?
莊子說:“莫要彈空說嘴。假如我死后,你這般如花似玉的年紀,怎么捱得過三年五載?”田氏道:“‘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那見好人家婦女吃兩家茶,睡兩家床?若不幸輪到我身上,這樣沒廉恥的事,莫說三年五載,就是一世也成不得,夢兒里也還有三分的志氣!”
莊生道:“難說!難說!”田氏口出置語道:“有志婦人勝如男子。似你這般沒仁義的,死了一個,又討一個,出了一個,又納一個,只道別人也是一般見識,我們婦道家一鞍一馬,到是站得腳頭定的。怎么肯把話與他人說,惹后世恥笑!
過了幾天,莊生忽然得病,而且日加沉重,見田氏在床頭哭哭啼啼。就說:“我將不久于人世,。可惜上次的扇被扯碎了,否則正好留個你扇墳!田氏說:”先生休要多心!妾知書識禮,從一而終,誓無二志。先生若不見信,妾愿死于先生之前,以明心跡。莊子聽完妻子的話,就死了。
莊子死后才過七天,一個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俊俏無雙的年輕學子前來欲拜師莊子,聽聞莊子噩耗,決定為莊子守墓百日,期間田氏見楚王孫人才標致,就動了憐愛之心,每日借故和楚王孫交談,一來二去,兩人眉來眼去,情不能已。
才過半月,田氏就叫來楚王孫的仆人,詢問楚王孫,是否婚配,想要找個怎樣的人?
并說道,若下棄嫌其二婚,奴家情愿服事其主人,我央你老人家為媒說合。
楚王孫欣然同意,田氏高興的時歡天喜地,把孝服除下,重勾粉面,再點朱唇,穿了一套新鮮色衣。叫蒼頭顧喚近山莊客,扛抬莊生尸樞,停于后面破屋之內。打掃草堂,準備做合婚筵席。
,結婚當天交拜已畢,千恩萬愛的攜手入洞房。吃了合包杯,正欲上床解衣就寢。忽然楚王孫眉頭雙皺,寸步難移,登時倒于地下,雙手磨胸,指教心疼難忍。田氏心愛王孫,顧不得新婚廉恥,近前抱住,替他撫摩,王孫痛極不語,口吐涎沫,奄奄欲絕。
老蒼頭說:王孫以前就有這病,每次病發,就生人腦髓熱酒吞之,其痛立止。田氏說:“生人腦髓,必不可致。不知死人的可以嗎?”老蒼頭說,死后未滿四十九日者,也可取用。”田氏就說:“吾夫剛死二十余日,咱可以劈官取腦。
果然田氏自己尋砍柴板斧,右手提斧,左手攜燈,往后邊破屋中。將燈放于棺蓋之上,覷定棺頭,雙手舉斧,用力劈去。棺蓋便裂開了。只見莊生從棺內嘆口氣,推開棺蓋,挺身坐起。居然坐起來。她強作鎮靜,扶莊子起來,回到屋內,卻不見了楚王孫和他的仆人。正暗自慶幸,莊子卻說:“我讓你見兩個人。”手向外面一揮,楚王孫和仆人就站在面前,莊子卻不見了。再仔細看,楚王孫和仆人也不見了。原來,他們都是莊子幻化而成,來考驗妻子的忠誠。田氏被嚇得精神恍惚,自覺無顏面。解腰間繡帶,懸梁自殺了。
莊子從此看破人生,把妻子放入破棺材后,就找個瓦盆當樂器,鼓盆而歌。
這是一個糟蹋圣賢,惡搞莊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