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陽泉城市風光。 張晨攝(影像中國)
我的人生在陽泉拐了個彎兒。
1984年大學畢業分配之時,可供我選擇的城市有三個:以家鄉山陰縣來定位,就近偏北的大同市、稍遠偏南的太原市和東南方向最遠的陽泉市。我毫不猶豫選擇了陽泉,因為它最遠――也許這就是年輕人渴望遠行的心吧。
剛到這座城時,正是仲秋時節。從家鄉乘火車去陽泉報到,慢悠悠的綠皮車催生著我的困意……當列車員提前預報下一站是陽泉時,我頓時睡意全無。從車窗向外望去,深沉的夜色里,燈光閃耀。我的心中滿是憧憬,得有多少高樓林立啊。然而,在火車站候車室待了幾個小時后,天亮后背著行李卷行走在大街上,我才恍然大悟。那景象,完全是山城一排一排坡度階升的人家,在夜色掩映里家家戶戶燈光閃爍,因此造成的“特效”。
陽泉是一座山城。雄奇巍峨太行山,還有呂梁山,在山西境內之大勢都是南北走向;然而山城陽泉的山形水勢,卻是兩山夾一河的東西走向。陽泉有一條桃河。據《平定州志》記載:“桃水,源出壽陽縣東南桃源溝……水赤色如桃花,故名”。曾經水色如桃花的桃河,那時候卻已變成一條穿城而過的季節河。每逢雨季,河水暴漲;干旱年份或少雨季節,則河床***,砂石遍布。這成了山城人的一塊心病。
兩年后,我從位于桃河北側的某中學,調到位于桃河南邊的陽泉市文聯做編輯。那時候,大家都如饑似渴地求知。記得當時,我們圍在《陽泉日報》副刊部幾位年輕編輯身邊,七八個文學愛好者,熱火朝天地聊著詩歌、散文與小說,興致勃勃地談論著理想。大家都憋足勁兒,想搞出點“響動”來。
“響動”偶或有之。有的在《山西文學》接連發表小說,有的在《人民文學》刊登作品。每次“響動”都會在大伙兒心中激起千重浪花。我也搞出一次“響動”。1988年在《人民日報》“大地”副刊發表了一篇雜文。從那以后,年輕的心開始躁動起來。在妻子的鼓勵下,我這個農村娃也想走出去見見世面。正如當年從塞北向南走來,如今又扭頭向東一折,為理想,為文學,從陽泉出發,走向京城。
北京在我心中,是一座名副其實的海納百川、欣欣向榮的超大都市。然而,闖京城,大不易。一個外地人有幸融入陌生的大都市,有時候干得風生水起;有時候又難免“水土不服”,讓生活的浪花打翻在地。
自十六七歲離開村莊外出上學,我從未向父母吐過苦水。一生都勞作在黃土地上的親人,不一定了解也未必能理解自己的真實生活。逢年過節回到家,見到慈愛的父母和親愛的姐姐哥哥,也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不過,失意的時候,我卻最愛回陽泉,仿佛當初的出發,就是為了回歸。
回到陽泉,當年一起搞“響動”的朋友,便會笑呵呵地聚攏到一塊兒,見面只一句“回來了”,然后便一起喝茶嘮嗑,依然暢談理想和文學。置身其中,你會感受到老友之間的真摯情感。夜幕降臨,住在好友郭哥于桃河北岸的家中。夜深人靜之際,我們二人暢談正歡,每每聊得忘記了時間,不知東方之既白。
早飯后,漫步桃河岸邊,我被驚到了――
曾幾何時,這條自西向東貫穿整個市區的河流,變成了一條污水河,而今展現在我眼前的,卻是另一番景象――一條清澈的河流,岸邊花兒盛開、香氣撲鼻,鳥兒在枝頭歡快地叫著……眼前的景象,以及此后數日之朝朝暮暮,在桃河邊的漫步尋訪、實地考察,都讓我領略到它的美不勝收,并進一步了解到,它已然給陽泉的市容市貌、風貌景觀、生態環境,以至關乎人們一呼一吸的空氣,帶來了巨大的變化。
大前年,與在陽泉市文聯工作的一位朋友去陽泉的盂縣山區采風。朋友是陽泉當地人。車行在山路上,他告訴我,盂縣是三晉“進士之鄉”,據《山西歷代進士題名錄》記載,從有科舉制度以來,盂縣歷代進士共有161名,數量在山西全省居前列。陽泉市下轄三區兩縣:三區即城區、礦區、郊區,分布在狹長的桃河兩岸;兩縣即平定縣和盂縣。原來盂縣竟然這么厲害。這是我在陽泉時不曾了解到的。
陽泉是一座年輕的城市。它的面積在山西省11個地級市里算是比較小的,人口數量在全省也排在后面。但陽泉又是三晉之重鎮,經濟體量并不小,特別是文化和教育方面,發展成果令人欣慰。
這座城,有文化滋養,有歷史底蘊,更有發展后勁。
前些日子,90多歲的岳母打***說,想你們哩,回來吧,陽泉換上新公共汽車啦。我仔細詢問,做記者的親戚告訴我,百度云計算中心落戶陽泉,陽泉正在轉型發展,數字經濟換道領跑,科技賦能應用場景,比如智慧無人駕駛正在運營測試之中,你回來也許就能坐上無人駕駛公共汽車和出租車……
哦!年輕而奮進的陽泉,詩意盎然的美麗山城。在我心中,我愿意再次從這里出發!
《人民日報》(2022年07月27日2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