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詩人楊萬里有一首《芥齏》詩：“花姜馨辣最佳蔬，蓀芥芳心不讓渠。蟹眼嫩湯微熟了，鵝兒新酒未上初。”

芥菜又叫雪菜、雪里蕻等，全國很多地方都有種植，很多人都不陌生，都知道那是餐桌上的咸菜絲兒，是不可多得的換口味的下飯菜，卻不知道芥菜絲里曾經(jīng)浸泡過多少故事……

文|葛國楨

編輯|王小米

芥菜渾身是寶

可我吃的胃里直泛酸水

芥菜主要食用部分是根塊，鄉(xiāng)下人俗稱為“芥疙瘩”，“辣疙瘩”，常常長得拳頭大小，大的有幾斤重。

深秋時節(jié)，藍藍的遠遠的天空中，大雁們又一次列隊南去，田野里的農(nóng)作物差不多都收凈了，越冬的小麥差不多都種完了，一場寒霜把田里零零星星的綠色打得蔫頭蔫腦的，這時候，芥菜也該收獲了。

剛剛從地里挖出的芥菜疙瘩白白壯壯，像胖乎乎的嬰孩的臉蛋。

人們將芥菜疙瘩上的葉子去掉，然后整齊地碼放在地窖里，蓋上一層厚厚的土，讓它們在這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冬的懶覺。

等到過罷新年，過罷農(nóng)歷的二月二，陽光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

趁著田里沒事，人們便把小院收拾干凈，鋪上干凈的席子或塑料布，然后把芥菜疙瘩從土窖里挖出來，放在清水里洗凈，然后切片、擦絲、晾曬。

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只要你走進一座座莊稼小院，差不多都能看到正在晾曬著的又細又白的芥菜絲。

芥菜絲曬干后，撒上食鹽、姜絲、辣椒末，再拌上適量的醋和醬油，密封在菜甕里進行腌制，半個月左右就可以取出來食用了。

專家介紹說，芥菜全身都是寶，種子及全草供藥用，能化痰平喘，消腫止痛。芥菜的種子磨成粉以后稱之為“芥末”，是一種味道很沖的調(diào)味料。

芥菜種子榨出的油稱之為“芥子油”，是女士們非常喜愛的美容佳品。

在都市的大型超市里，芥菜絲有著各種花花綠綠的美麗包裝，整齊的碼放在玻璃柜臺里。在各式各樣的佐料調(diào)拌下，散發(fā)著令人饞涎欲滴的美味，引逗得那些紅男綠女們爭相品嘗。

是的，大魚大肉吃多了，又脆又香的芥菜絲無疑是調(diào)節(jié)胃口的好東西。但這情景卻讓我的眼前恍如隔世一般。

過去，鄉(xiāng)下人的生活很是清苦，常年里難得吃上一點葷腥。在我的記憶里，童年少年時家里的餐桌上，所謂的菜，十之八九是腌好的芥菜絲，鄉(xiāng)下俗稱“老腌菜”，里面除了鹽和辣椒外，再也沒有別的什么佐料了。

長時間吃這些東西，那滋味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實在難以下咽，以至于小時候一看見它就避之不及，說啥也不肯吃它。

那時候小麥產(chǎn)量低，鄉(xiāng)下人的飯食以雜糧為主，尤以紅薯為主，吃的是紅薯面做成的黑色的窩頭，喝的是紅薯塊、紅薯干熬成的稀飯，再加上這又苦又澀的芥菜絲，胃里成天往上翻酸水。

有很多次，病懨懨的我一連數(shù)天茶飯不思，母親只得將芥菜絲放在鍋里蒸熟了，再放上幾滴比金子還要珍貴的菜油，哄著我勉強吃下一點點飯食，那情景想起來真是沒齒難忘。

初中上完后，我到離家較遠的高中讀書，吃住在校，每天的飯食總是雜糧面窩頭就咸菜疙瘩。

就靠著這一瓶瓶芥菜絲，我度過了整整三年的高中生活。每天里咀嚼著芥菜絲，我似乎品嘗到了生活的滋味、人生的滋味。

芥菜歷史長得很

諸葛亮可能就是發(fā)明腌制芥菜絲的人

芥菜的歷史可以追溯得很遠很久。資料記載，西安半坡村仰韶文化遺址曾出土有芥菜籽，而先秦文獻如《禮記·內(nèi)則》中有“膾春用蔥，秋用芥”的記載。

據(jù)說，唐皇李世民避難少林寺，清帝乾隆游覽嵩陽書院，都因這種菜肴“味道奇妙”而贊嘆不已。

而武則天游嵩山染風寒于石淙河，食用芥菜后病情大為緩解，隨降旨列芥絲為御用藥膳。

還相傳東漢末年，諸葛亮隱居古隆中，每當寒冬臘月，就把稱為“蔓芥”的野菜挖回來涼拌了下飯吃。

有一次諸葛亮出門訪友，臨走前做了一盤蔓芥絲，數(shù)天后回家，竟然發(fā)現(xiàn)沒吃完的蔓芥絲并無異味，又脆又嫩，非常可口，立即悟出了其中的奧妙：新鮮的蔓芥用鹽腌一些時間就能變成美味佳肴。如此說來，諸葛亮可能就是最早發(fā)明腌制芥菜絲的人。

有一句俗話叫做“渺小如草芥”，意思是說世上越渺小的東西生命力越頑強，芥菜就是一例。芥菜的味道雖苦，但種芥菜的過程，卻美得像一首詩。

陽春三月，田野里油菜花開得一片金黃時，農(nóng)家小菜園里，三五棵芥菜也抖開肥嫩的葉子，伸展開碧綠的枝條，撲騰開一片燦爛的金色了。

彩蝶在花間翩翩起舞，擺弄出各種美麗的姿態(tài)。蜜蜂們穿梭忙碌，嗡嗡地哼著唱著，一棵芥菜儼然是一座熱鬧無比的舞臺，春的顏色、春的色彩盡在其中了。

轉(zhuǎn)眼間春歸深處，芥菜花悄悄地落下，碧玉般的枝頭托起一支支又細又長的果實，在溫柔的風里輕輕搖擺。南風漸起，小麥覆隴黃的時候，芥菜的果實也該成熟了。

老人們把這些芥菜的果實放在向陽的墻邊曬上幾天，然后在地上鋪一塊塑料布，將果實里的種籽拍打出來，那些金黃色的籽粒在塑料布上跳著蹦著，簡直就是一個個鮮活的躍動精靈。

鄉(xiāng)下有句農(nóng)諺，叫“頭伏蘿卜末伏芥，中伏里頭種白菜。”三伏天里，太陽光如金屬溶液一樣從天上傾瀉下來，滾滾的熱浪簡直令人喘不過氣來，然而這時卻是農(nóng)人經(jīng)營菜蔬的黃金時節(jié)。

芥菜的種籽撒進鮮潤肥沃的土壤，三五天就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碧綠探出頭來，眨眼間就長成一汪汪綠波蕩漾的湖水了。

那些嬌貴的蔬菜們，從下種開始，就需要不停地程序繁瑣地進行管理，需要施這樣那樣的肥料，需要三天兩頭地澆灌，而芥菜卻基本上不需要這些。

它就像鄉(xiāng)下的孩子一樣，不管條件多差，總是潑潑壯壯、無憂無慮地生長，那種對艱苦環(huán)境的適應能力，那種發(fā)自原始的蓬蓬勃勃的生命力，令人感嘆不已。

佛教上有一句名言：“須彌芥子，可納大千世界。”人在世俗社會上生活，眼前的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煙云，只有擁有那份“布衣暖，菜根香”的清心，才能永遠保持內(nèi)心的清靜悠遠。

（圖片來自網(wǎng)絡）

作者簡介

葛國楨，河南鄢陵人。現(xiàn)為許昌人民廣播電臺編輯、記者，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有《冷暖人生》、《燕子飛來》等個人文集，主編出版5卷本的《天下庾氏文化之根》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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