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羅花開I
4天前
曼陀羅,也有人叫它洋金花、大喇叭,山茄子。李時珍《本草綱目》中記載:“法華經言佛說法時,天雨曼陀羅花。又道家北斗有陀羅星使者,手執此花,故后人因以名花。曼陀羅,梵言雜色也。”
索爾涉案浮生記
地區中級法院是一幢民國風的舊建筑,坐東朝西,兩邊是房間,中間是長長的木地板走廊,有些暗,盡頭處是一個雙開門的陽臺,一縷光,透著歐范兒的鐵藝護欄斜照進來,映在地板上。
若以天下論法院,那法律人也如同受戒修煉的弟子,理念素養、言行,已然是行者了。索爾畢業首選了法院,穿上了神往已久的“藏青色”制服,他和同袍師兄陳墨都分在了民事審判庭。
同一天到法院報到的,除了陳墨,還有一個是寧大法律系的校花單丞,她去了經濟審判庭。
民庭的辦公室在三樓,房間舉架很高,木窗狹長,五六個人一間,三組對面擺放的辦公桌,都是一大一小不對稱的,靠里面的是皮面的“兩頭沉”,靠外面的是一頭有卷柜的三屜桌,也叫“一頭沉”。
307室,兩男一女,三個年齡稍長的,坐在兩頭沉辦公桌的背窗朝門一起抬起頭打量著,老李河北人,副團職***干部,老張吉林人,中央司法干校特訓的軍地兩用人才,和索爾都很用力地握了握手,被叫“羋姐”的三十四五歲女人端坐著,沒伸手,只微笑著點頭。
這就是當時法院的標配,一個審判員,一個書記員相向而坐,便于辦案交流,詢問記錄。
日子一天天過去,索爾和庭里的人也漸漸熟絡了起來,老李老張都是七十年代末***到法院的,與朱稷副庭長住前后樓,都是法院分配的公產房,只是房子的開間更小一些,還是兩家共用的一廚一衛,用老張的話說“親密”得令人尷尬。可這已經是條件好的了,年輕一些的還在租房子,“排號”等待“兩家一廚一衛”式的公寓。
中午,大家從一樓一口大的蒸汽鍋取來各自的飯盒,辦公室里開始彌漫著各種菜肴的氣味,也是大家開心逗哏的時間,老張和老李總是互相攻擊著,開著葷葷素素的玩笑。
老李說:
“老戰友,提個意見唄,晚上炮兵作業能不能動靜小一點。”
老張立刻戲虐對方:
“你們也是的,以后能不能時間緊湊一點,戰役就是戰役,別像個狙擊手”,“讓人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兩個不著調的!當著這幾個孩子開這種玩笑”
一旁的羋姐也忍不住笑,白愣了兩個老的一眼,數落著。
“可這,也是民事庭的必修課吧。”
老李的河北腔叫人發笑。
隔壁就是庭長室,庭長姓范,瘦瘦長長的高挑個兒,皮膚很白,干凈的眉眼,一身深色制服,沒有帶肩章,像極了某個中央高級領導人,收起微笑時,一臉沉靜,不怒而威。
同一個辦公室里,并列著另一張辦公桌,坐的是副庭長,姓朱名稷,皮膚粗糙,透著農民才有的紅黑色,一說話,一副沙啞嗓兒的老頭。
每次敲門進出庭長室,朱稷副庭長總是在一堆卷宗里抬起頭來,然后從眼鏡的上方看著你,桌上除了卷宗,總是亂的,一只兩寸見方的大煙缸,常要倒些茶水進去,浸了水的煙蒂滿是渾黃的煙漬,北方的旱煙刺鼻的味道很重,有些退了色的制服袖口處總有旱煙的紙灰。
同事們背后總是戲虐地叫他旱煙匣子,因為他討論案子總是抱著一個摩挲得發紅黑色的木匣子,一邊聽案情,手指一邊靈活地卷著旱煙。
旱煙通常是曬干的整只葉片,金黃色的散發著好聞的煙草香味,可不知為什么卷起來吐出的濃煙,卻十分刺鼻。每逢大家皺眉,庭長總會打趣地說:
“也不讓你家老蒯給買點好煙,光想著攢錢娶兒媳婦了吧”。
直到有一天,朱稷庭長在家睡覺時,年久失修的天棚石灰板落下來,打破了頭,大家才知道,一室半的房間,老家伙一直和老伴兒分睡,老伴獨處一室,兒子半室,自己睡在門廳的舊沙發上。
大家去看他,他頭上纏繃帶,一臉尷尬地解釋說:
“夜里看卷總是很晚,影響老婆和孩子,就在沙發睡了,哪知道這老房子,房產科很少去人維護,躺著都中槍。”
兒子高大英俊,父子倆一點兒也不像,兒子笑了一下,算是跟大家打了個招呼,然后有些抱怨地說:
“我爸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早就說讓他進屋睡,除了看卷,幾乎什么都不做,我都懷疑,民事庭二審的卷,是不就他一個人在看,滿屋子里的書,我爸一定是最無趣的那本!”
也許真的讓他說中了,二審的卷宗和判決的確是朱稷副庭長在審核,每次取回卷宗和文書,都有他標注和訂正的紅圈子。
民庭里最叫索爾不敢相信的是行伍出身,法律小白的老李竟然是二審調解結案數最高的審判員,全院唯一一個獲得過省五一獎章的。
不管是損害賠償,還是離婚案件,總能以最通俗的語言,最誠懇的生活忠告,讓上訴人和被上訴人無可抵擋,深陷在他設定的利益選項中,最終停戰言和,屈服于既成事實。
閑下來時,老李常一個人下意識地在一張報紙上,用他那只半禿的蘸水鋼筆畫圈,索爾好奇,借倒水的時候走近,才發現老李畫的圈子里,竟有一只紅頭小蟻,在圈子里不停地走著,就是越不過那道淺淺的墨跡。索爾他們幾個年輕的自以為用***知識武裝到牙齒,可是老李手里那些案子,大多叫人頭疼,糾纏不清,法律關系復雜,可他總能快刀剪亂麻,調解結案。
出乎意料,可不得不服。幾個年輕人私下里給他起了個外號,尊他“李錫五”。
錫五本姓馬,在現代法制史里赫赫有名,是中國紅色根據地培養的第一批鄉土氣息的“法官”,抗日戰爭時期,老馬在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任隴東分庭庭長。
有一次,老馬路過華池縣遇見一個年輕女子攔路告狀,要求解除父母包辦的婚姻關系。這個女子叫封芝琴,自幼由父母許配給鄰村張金才家的兒子張柏,等到女子長大成人,兩人見了面,也愿意結為姻緣,可是女方父母為了多撈“彩禮”,又將她許給了一個姓朱的財主。
張柏知道后,糾集了張家親友二十多人,深夜搶親,兩個人成了婚,封家以"搶親罪"把張家告上法庭,法庭審理判處張柏與胖兒婚姻無效,張金才被判刑六個月,張柏家不服,兒媳封芝琴也不服,便攔路告了狀,表示“死也要與張柏結婚”。
馬錫五走進村子里,遍訪鄰里,查明情況問明原委,就在田間地頭掛上法庭的牌子,根據婚姻自主的原則,開庭認定張柏與封芝琴的婚姻有效。同時,也指出張金才聚眾搶親,妨礙社會治安,判處徒刑,強制勞動改造,封彥貴以女兒為財物,收受彩禮,違反婚姻法,判處勞役,以示警誡。
老馬的田間地頭審理方式接地氣,和民意,被命名為“馬錫五審判方式”,成為共和國法制史上閃光的一頁。
后來陜甘寧邊區的文藝工作者還把這個案件變成了大鼓詞,到處傳唱,形成了劇本《劉巧兒告狀》,就是現在很多人耳熟能詳,到處傳唱的評劇經典曲目《劉巧兒》。
婚姻關系可以是一篇論文,也可以是油鹽醬醋茶婆婆媽媽的人間煙火。法律關系融進老百姓的日子里,條款有時就成了雙刃劍。
夾河村有一戶趕車的農戶姓高,因為只會趕車,人送外號高大桿,四十五歲那年才討了個外鄉的媳婦,別人都說是趕集騙來的,不管怎樣兩個人登了記,也算過上了日子,隔年也當了爸爸,也算給老高家留了后。
誰知天有不測風云,八月里漲大水吐走了牲口棚子,拴在棚子里的騾子也不知了去向。
靠拉腳的緊日子也過不下去了,高大桿和村里幾個游手好閑的麻友幾天幾夜地泡在一起,贏了就喝一頓,輸了,一個大餅子也可以一天,孩子哭,媳婦兒罵,家里值點錢的都折騰出去了。
媳婦樸英子看著空著的灶臺和沒有炕席的涼炕,抱著孩子就回了娘家,一走就是一年多,任憑高大桿怎么勸就是不和他過了。
老李接手案子,看了卷宗,一連去了兩趟夾河村,“性格不合”“第三者插足”“感情破裂”“當事人過錯”一概套用不上,可案子終是要結的,判離,感情是否破裂無法認定,男方又死活不同意離婚,女方樸英子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啦,任憑老李說破嘴就是不回去過了。
李錫五“和泥法”不好使了,滿口段子的老李沉默了好幾天,大家都知道這回老李遇到難啃的骨頭啦。一連幾天,早晨辦案的黃金時段,老李都是低頭打盹,滿嘴酒氣,一杯濃茶。
朱稷副庭長不軟不硬地點了他幾次。老李吃不住勁兒了,沖著索爾命令說:
“再去夾河村,我還就不信了”
“要車,領槍!”
民庭辦案一般情況下是不出車的,那27個輪子除了院長出入開會,刑事庭必出,經濟庭必保,民事法官只能靠跑腿,磨嘴。
三天后,高大桿的離婚案卷擺在了朱稷副庭長的案頭,調解結案了。老李請了病假,說是積攢多年的老胃病犯了。只有索爾知道那三天里老李和他有多威風,也有多低氣地說小話兒,不僅給高大桿在鎮子里找到了固定工作,還在夾河村的豆腐坊里給高大桿的媳婦謀了個差事兒。
人都說,沒想到高大桿在城里還有的這么牛的法官親戚兒,鎮長親自登門,噓寒問暖的。那以后,每年山貨下來的時候,門衛都會打***,“老李,你家親戚兒又來送蘑菇和軟棗子了”。
索爾也是在夾河村第一次被酒撂倒了,直到第二天太陽老高了,才醒過來,發現自己睡在一個炕上,云里霧里的是黑得發亮的炕琴柜,柜子上疊著紅花藍底兒的被褥和四四方方的長枕頭,光透過來的地方是糊著窗紙的木格子窗。
一個四十多歲模樣的婦人看他醒了,忙說:
“鎮長把你和李法官安排在我家的,李法官吃了早,去村部了,說不急,讓你吃了飯去找他,一起去接大桿子媳婦兒。”
“謝謝你,大嬸兒,給你們添麻煩了。”
那婦人的臉一下子紅了:
“可別喊嬸子,聽李法官說了,你是剛畢業的大學生,論年紀,我才長你5、6歲,俺公公是夾河村的村長。”
老李有句名言:
“民法就是庶民的活生之法,謀了生計,有吃有喝,才有婚姻,才有家,只要日子能過,再難纏的事情也會有解。”
可索爾對夾河村印象最深的不是高大桿,而是一種叫曼陀羅的野花。
選自創作中的《天下法院》曼陀羅花開
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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