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

【編者按】2019年，一名云南籍男子在社交媒體上發(fā)布了一則采摘高山植物塔黃的視頻，在網(wǎng)絡(luò)上引起過巨大的爭議。有人稱，塔黃5至7年才開一次花，之后便死去，是珍貴植物，不應(yīng)該隨意采摘。另有人說，當?shù)赜胁烧S藥用或食用的習慣，男子的行為并不違法。

的確，依據(jù)《中國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名錄》，塔黃并不在保護名錄之列，它們在野外的植株數(shù)量也并不稀少。然而，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可以在野外隨意采挖塔黃，尤其是出于獵奇的目的對其進行破壞。這些破壞行為如果得不到制止，最終也會導致塔黃走向瀕危物種的行列。

而對于高原植物愛好者阿珠來說，塔黃重要的價值遠遠不限于它的自身，它更起著保護整個高山流石灘生態(tài)系統(tǒng)的作用，它更像衛(wèi)士一樣，孤獨地屹立在荒涼的巖石上，守護祖國的邊疆。

塔黃，蓼科，大黃屬高大草本植物。本文圖片均為作者阿珠圖

終于，我坐在了塔黃的身邊。第一次如此地親近它。

以前只是在圖片上看過，一個藏族男子站在塔黃身邊的合影。對于我這種偏愛高原植物的人來說，從此就向往著見到的那一天。在前往云南紅山的路上，坐在車里，遠遠地，我就看到了它們高大而挺拔的身姿。一株株、分散矗立在高高的流石灘上，淡淡的黃綠色，給滿目荒涼帶來了生機。

塔黃（學名：RheumnobileHook.f.etThoms.），也被稱為高山大黃，蓼科，大黃屬高大草本植物。主要分布在***喜馬拉雅山麓及云南西北部，海拔4000-4800米的高山石灘及濕草地。

它的形態(tài)像塔一樣，作為高海拔明星植物，觀賞性極高，也是整個冰緣帶植物里個頭最高的植物，最高能長到1.5～2米。

基部是塔黃的營養(yǎng)葉，綠色，形態(tài)似裙擺。細心留意，你會發(fā)現(xiàn)它的基葉相當不平整，且分布的位置也呈現(xiàn)出多個角度、多個平面，這樣有利于增加它的光合作用面積，能更有效地轉(zhuǎn)化能量。

基葉是塔黃的營養(yǎng)葉。葉面不平整，是為了增加它的光合作用面積。

塔黃的苞片源于葉，卻在進化過程中演變出了新的功能。植物學家通過解剖發(fā)現(xiàn)，這些像“大白菜”的苞片內(nèi)并沒有葉綠體，也就是說沒有辦法進行光合作用。但這些淡黃色半透明的苞片可以提高花序內(nèi)部的溫度，加速花序的發(fā)育，同時也避免了紫外線對配子體的傷害。

苞片將花部器官層層包裹，不僅為花朵、果實造就了一把結(jié)實的保護傘，更為傳粉昆蟲提供了一個溫暖舒適的活動空間，而中外植物學者也把具有這種功能的植物稱作溫室植物，它們是脆弱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智慧尊者”。

淡黃色苞片

一旦果實成熟，苞片即會脫落，干燥的小翅果隨風飄揚擴散。當種子飄落進石縫后，冬天降臨，皚皚白雪便覆蓋了流石灘。來年春天，蟄伏的塔黃種子在融化的雪水浸泡下，開始生根萌芽，長出兩片子葉，隨后逐步積累養(yǎng)份，如此生長五至六年，最后才能開花結(jié)果，完成一次漫長的生命輪回。

值得一提的是，塔黃幼苗期的葉片不是鮮綠色而是呈現(xiàn)紅色。這種顏色可能會給動物帶來營養(yǎng)貧瘠的信號，讓動物沒有食欲，避免葉片被啃食。另外塔黃性寒，具有識別野外植物的動物們通常也不會選擇采食這樣的涼性食物來給自己找“麻煩”。所以它可不是普通的“大白菜”。

塔黃可不是普通的“大白菜”。

英國動物學家珍妮·古道爾有句名言：“唯有了解，我們才會關(guān)心；唯有關(guān)心，我們才會行動；唯有行動，生命才會有希望。”

塔黃開花后能吸引大量昆蟲，而苞片內(nèi)的“溫室”又庇護了這些傳粉昆蟲，從而提高了流石灘上其他植物的授粉幾率。因此，雖然塔黃不屬于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但這些生長緩慢的高山植物一旦被濫采濫摘，種群就可能面臨“斷子絕孫”的滅頂之災，進而可能摧毀高山流石灘上整個脆弱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注：高山流石灘，或稱高山冰緣帶，指分布在海拔3900~5200米，與冰雪帶相鄰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是陸地植物多樣性分布的海拔最高的極限環(huán)境。）

因此，如果說有一種植物可以代表喜馬拉雅的植物多樣性，毫無疑問則是塔黃——冰緣帶最高大，且具有獨特適應(yīng)結(jié)構(gòu)的溫室植物。

作者阿珠在云南紅山，遇見塔黃

按捺住內(nèi)心的激動，我奮力爬上了高高的流石灘。顧不得氣喘和眼花，踉踉蹌蹌地來到一棵高大的塔黃身邊坐下，仔細端詳它的模樣，它是那樣的安靜、美好。

然而面對孤寂的山谷，它的生命如此頑強卻又如此短暫——“恍惚間，一種悲戚之感，一種倦怠無力突然出現(xiàn)，河面上光色也暗了下來，光線稍稍有點發(fā)暗。還略略有一種聽不到聲音的感覺，還有一片霧氣正在彌漫開來。”——杜拉斯《情人》中的一段描述，與我此時的感覺何其相似。

如果說綠絨蒿是因為美讓人感動，那么，塔黃則是因為它頑強的生命力讓人震撼。風霜雨雪、烈日暴曬的極端環(huán)境下，只依靠石隙間少量的土壤生存著，而在大自然面前，我們?nèi)祟愂悄敲疵煨　?/p>

亞東縣的塔黃花海

后來我又去了一次日喀則亞東縣，見到了讓人震撼的塔黃花海。成千上萬株的塔黃，靜靜地***在峽谷的山坡上。這些高山小巨人就像一排排衛(wèi)士，在嚴酷的高山之巔，與風雪為伴，守護著祖國邊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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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昱

校對：張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