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阮佳琪、邢曉楠】
先感受下這運鏡↓
再看這個航拍視角↓
你會覺得這是什么?是雪山風光大片,還是史詩電影的開頭?
真相是,這是由中宣部對外推廣局指導,五洲傳播中心、騰訊視頻、美國探索頻道(Discovery)聯合***的紅色之路探險體驗紀錄片《勇敢者的征程》。畫面中的白色雪山,正是中央紅軍在長征中翻越的第一座雪山——海拔4260米的夾金山。
11月9日上線的第一期節目《夾金》,中國香港藝人鐘漢良在探索頻道探險節目主持人、新西蘭探險家喬西·詹姆斯的帶領下,一步一步重現了當年紅軍隊伍在翻越這座高原神山時的“九死一生”。
喝辣椒水取暖,吃野果雪塊充饑,在極寒、缺氧、失聯的情況下翻越雪山……這些再也不是教科書上短短的幾行字介紹,而是觀眾們跟著鏡頭,實打實地“身臨其境”當年先烈們經歷過的艱難險阻。
新畫風講老故事,探險紀錄片能講好中國紅色故事嗎?
紅軍25000里長征路,老外爬了2500米就“倒下”了
1934年10月至1936年10月,中央紅軍為保存有生力量,陸續離開革命根據地,踏上戰略轉移的征程。中央紅軍進入四川之后,北上的路線幾乎全部被封鎖,唯一的選擇就是翻越冰雪覆蓋的“生命禁區”夾金山。
夾金山有多危險,當地流傳著一首歌——“夾金山,夾金山,鳥兒飛不過,凡人不可攀,要想越過夾金山,除非神仙到人間。”
而紅軍抵達夾金山時,他們已歷經9個多月的苦戰,跨越了半個中國,人數不足出發時的三分之一。對于一只裝備簡陋、疲憊不堪,并且缺乏高原作戰經驗的軍隊來說,這是一次極為大膽的冒險。
在追殺者眼中,這座雪山就是紅軍的墳墓,然而當年的先烈們還是義無反顧,在1935年6月攀上了絕頂之巔。
那時候,當地***為紅軍提供了不小的幫助,他們為小戰士們準備了辣椒水和干辣椒御寒,還有人擔任向導。
夾金山是藏族人民世代居住之地,如今這些英雄人民的后代有些也還住在此處。藏族姑娘馬花就如她的祖輩那樣,為即將啟程的喬西和鐘漢良也備上了兩碗辣椒水,喝得兩人是嗆得直咳嗽。
然而就是這碗樸實無華的辣椒水,成了紅軍翻越夾金山的“保命神器”。
馬花的祖父在80多年前為紅軍當過翻雪山的向導,他們當初遇到的小戰士多是南方人,有些人甚至連雪都沒見過,就靠著這碗辣椒水踏上了翻雪山的路。
除了辣椒水,馬花還準備了一些“特殊工具”。
拿出來的時候,鐘漢良不明所以,摸了摸材質又是滿臉迷惑,喬西則笑而不語。
到了河邊才揭曉答案:原來這是用來裝水的“豬膀胱”,當年紅軍正是靠著這個具備防凍能力的“低配水壺”解決了部分飲水問題。
一切準備就緒,喬西和鐘漢良就需要按照紅軍當年的路線翻越夾金山,然后下山抵達兩大部隊會師的小金縣達維寺。
出發的時候,雄心壯志:“在我們雙腳站立的地方,曾經走過一支改寫人類歷史的軍隊。”
然而到了海報2500米的高度時,喬西先感到缺氧頭暈了,躺倒在地大口呼吸。
他提議放慢攀登速度,并且直言自己此前預判錯誤,他本以為自己經驗老道可以一口氣攀上山頂,沒想到竟然這么難。
一路上都有節目組做的記號指引方向,大大降低了探索難度。
紅軍當年只能一步一摸索,任何對路線的誤判都會帶來災難性的后果。
節目組提供了兩條上山線路,一條比較安全,但繞路要多花好幾個小時;另一條則是險路,直接從懸崖向上攀巖,他們圖快選擇了后者。
但對于當年的紅軍來說,“另辟蹊徑”可不僅是圖快,還為了避免被敵人包圍突襲,才會選擇一些出其不意的道路。
哼哧哼哧爬上半山腰,剛想要坐下休息一會兒,吃野果嘗野菌填個飽,突然天公不美——一場暴風雪馬上來臨,喬西和鐘漢良又只能迅速收拾行囊,繼續前進。
海拔接近3500米時,空氣變得更加稀薄,氣溫驟降,風也越發強勁,他們的動作變得遲緩起來。手腳并用的攀爬過程中,只能聽到兩人氣喘吁吁和耳邊狂風呼嘯的聲音。
就在喬西剛說出“休息”指令,先前還動力十足的鐘漢良一下子癱倒在地,久久起不了身,“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而這里,每隔不到100米的地方,就曾經有一位紅軍戰士長眠不醒,將近五分之一的紅軍戰士犧牲在雪山上。
再往下的路途,海拔3800米處的景色大變,四處是一望無際的白雪皚皚,厚重積雪讓他們舉步維艱。風雪迷人眼的時候,高原反應襲來,喬西頂不住了,躺倒在地,劇烈咳嗽,喘不上氣。
聽起來他有些后悔了,“這里可能是我冒險人生的終點。”
但在雪地里停留,迎來的只會是死亡。兩人互相將對方拽出深約一米的積雪,試圖盡快離開這片恐怖之地。
然而更糟糕的情況發生了——他們偏離既定路線了,在一個埡口處繞了一圈,完全迷失方向。
而且由于山上信號很差,能見度極低,喬西和鐘漢良還與節目組失聯了,攝影師沒法爬山跟拍,后半段的內容也是他倆手持設備才拍完的。
好在憑借地圖和豐富的野外經驗,喬西這才找到了正確的方向。
堂堂世界級的探險家,卻在這片雪地里被折騰得狼狽不堪,又是迷路,又是高反。此時此刻,喬西也開始真正意識到了,當年的紅軍到底完成了一項什么水平的壯舉,“這是殘酷的,可以想象那些戰士們經歷了什么。”
終于抵達山頂的時候,兩人已是精疲力盡,一度動彈不得。
而當年紅軍的境況其實要比現在還糟得多,那會兒他們還頂著冰雹和雨夾雪,但愣是被革命力量與信念燃得火熱。
在體力幾乎耗盡的情況下登頂,此時的喬西直言,自己完全是靠身體最后殘存的那點本能在前行,“身體在不斷地提醒我已達到忍耐極限,思維也變得遲鈍。”
當年紅軍累到極致也不能坐下休息,因為一旦坐下,就可能再也起不來了。鄧穎超作為親歷者在回憶錄中曾寫道:“夾金山上終年積雪,山頂空氣稀薄。必須在每天下午4時前走過,上下30公里中途不能停留,否則,大風雪來了就會凍死在山上。”
鐘漢良和喬西自然也是不敢久歇,唯恐不能在暮色降臨前下山,而下山的路途依舊艱難不斷。
比如眼前這條一人過都夠嗆的,狹窄陡峭上的山路。
好不容易距離目的地只剩過一條河了,結果倆人一看,傻眼了:好家伙,橋沒了……
因為水流非常湍急,最后喬西和鐘漢良只能是硬著頭皮提著包裹,勾肩搭背晃晃悠悠地渡河,終于在紅軍翻越夾金山向導的后代賀昌達的帶領下到了達維寺。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兩位探險者以切身體驗完成了與革命先烈的跨時空對話。
他們的路線可能和當年紅軍有重疊,甚至攀爬過同一塊石頭;他們在叢林里搜集的沙棘果和羊肚菌,或許曾是紅軍當年賴以為生的一頓簡食。
鐘漢良感慨萬千,“我要將我全部的敬仰,我的致敬獻給每一位紅軍戰士。”
被“虐”慘了的喬西從野外生存專家的角度出發,也對紅軍當年所創下的壯舉表示由衷的佩服:“他們當年是勇敢的戰士,這是一場難以想象的征程。”
新畫風講老故事,但探險紀錄片能講好中國紅色故事嗎?
這年頭,給當代年輕人講紅色故事,方式得變一變了。
一部《覺醒年代》靠塑造革命先烈激昂卻平易近人的“青春歲月”成了今年爆款;微電影《豐碑》也通過“穿越”的手法再次演繹經典課文,引得不少人直呼“淚目”。
然而紀錄片作為一種特殊的體裁,時間長,節奏慢。而且紅色故事先天“沉重”,更是讓策劃難上加難。
《勇敢者的征程》則玩出了點新花樣,首先自然是對人文風光“不吝惜”的展示。
落雪的森林↓
險峻的山脈↓
除了夠美,節目中諸如“直接爬上雪山”等探險環節的大膽設置,也讓人嘆為觀止。
而這也正是這部紀錄片最不同尋常的地方,四位嘉賓將在探險家的帶領下回到歷史發生的地方,體驗中國革命史上的五處險境——
從紅軍翻越大雪山,到東北抗日聯軍在嚴寒中挑戰毅力與體力的極限;從紅色娘子軍在母瑞山密林中的急行軍,到美國飛虎隊員穿過亞熱帶叢林獲得東江縱隊營救……
第二集《強渡烏江》模擬“遭到敵軍追擊”環節
壯麗的美景有了,***的生存挑戰也來了,不過就目前播出的第一集內容來看,也有觀眾質疑偏向西方敘事風格的探險紀錄片還是很難講好中國紅色故事,認為其中不少探險情節似乎與革命故事、本土人文環節的融合有些格格不入。
譬如喬西和鐘漢良爬到半山腰后停下休息,接下來的劇情想要引入歷史介紹,于是鐘漢良突然毫無鋪墊地就打開了出發前馬花給他們的記事本。
其中一張照片的背面有一段網址,鐘漢良掏出手機說“我們來搜索一下”,然后和喬西倆人觀看手機里播放的一段紅軍長征的史料視頻。
整段歷史內容切入得相當生硬和刻意,像這樣的評論時常會出現:
再到后面,他們下山要尋找一個名為“紅軍坪”的地方。那是當年紅軍重新集結,準備開始下一段艱難征程的地方。
但倆人其實也沒怎么找,走了兩步就有兩個藏族大媽突然出現在眼前,還領著他倆喝了現擠的牛奶。
雖然能夠理解這一段是想展現熱情的藏族人民,但如此設置,剛剛還在為成功登頂而感慨萬分的情緒在銜接上斷裂了,還有臺本痕跡明顯的問題。
這也讓觀眾忍不住要發彈幕吐槽:前腳感動的眼淚還沒干,后腳就被大媽熱情喂牛奶的歡快氣氛給憋回去了。
觀察者網采訪后得知,這些問題可能和中美團隊的磨合有關。
正如前文所介紹,這檔節目是騰訊視頻與探索頻道聯合***,先前在中國有過兩次紀錄片拍攝經驗的導演PhilStebbing告訴我們,這回的拍攝與以往不同,影片題材不是他擅長的純野外求生,其中需要融入大量的歷史內容,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節目。
因此為了方便項目推進,***團隊決定將任務分成兩部分:國外團隊負責拍攝和初版本剪輯,中方團隊則負責在其中加入歷史內容和后期的最終效果。但要讓這兩者結合自然,顯然并非易事。盡管Phil和朱樂賢都提到,雙方為了最后的效果開了大量的會議進行協調,但歷史內容在插入時仍然顯得不夠自然。
目前看觀眾反饋,盡管有人給出了4-5顆星,但也不忘提及“觀感不佳”“(介紹歷史的)旁白跳戲”等評價。
還有一些對革命歷史題材作品審美比較嚴格、期望值較高的觀眾,對片方宣傳所稱的“還原了真實的歷史故事”有所質疑。他們認為影片中一些細節和客觀條件,與真正的紅軍翻越雪山相比,遠不及前人的分毫,只能算是一種淺嘗即止的體驗罷了。
像前文提過的,節目組為了不讓鐘漢良和喬西迷路,在沿途的樹干上綁了一些紅繩提示方向。
喬西和鐘漢良兩人也是穿著保暖,裝備齊全。而當年的紅軍來不及準備御寒衣物,有些人穿著單衣甚至是短褲就往雪山上沖,腳上是野草編織的鞋。
還有很多紅軍在雪地行軍時出現了嚴重的雪盲癥,只能用馬尾編制成眼罩來預防。喬西和鐘漢良出發時就準備好了墨鏡,雖然后來也學著做了個“馬尾眼罩”,但倆人表現出來的,更多是對這個沒見過的“新鮮玩意”感到新奇。
在幕后采訪中,鐘漢良也直言,因為不像真正的紅軍還需要防范敵軍攻擊,必須快速前進,他們還可以停下來欣賞一下周邊的風景。
當然不可能在節目里真的完全還原當年紅軍的艱苦情況,但這樣大量削弱或降級困難的設定,會導致這部紀錄片但凡去掉介紹長征歷史的旁白,看起來就只像是一部單純的野外求生探險片,品不太出當年紅軍戰士的“燃”。
不過也有人認為,嘉賓們在萬事俱備的情況下完成探險都已經如此艱險了,其實也更能突出當年什么都沒有,只有一腔孤膽和熱血的紅軍們到底創造了怎樣舉世震撼的人間奇跡。
而且,近年來國內一些“重走長征路”的活動常常帶有“旅游”色彩,這個紀錄片在一定程度上還原了紅軍長征路上真正艱苦惡劣的自然條件,讓人對歷史有了新認識。
這會是一部成功“走出去”的紅色紀錄片嗎?
對于創作初衷,朱樂賢向觀察者網透露,在《勇敢者的征程》已經確定在探索頻道播出的前提下,出于對國際化傳播的考慮,野外探險成了一種很好的題材承載類型。但是作為一檔同時在國內外推廣的紀錄片,也需要確保本土化元素的加入,他們就想到了傳奇不斷的中國革命史。
就這樣,節目的創作思路來了——重現革命前輩當年經歷的艱險,讓現代人在相同的情境下,重走一遍他們的道路。
***上,在紀錄片領域,尤其是“荒野求生”主題,西方***團隊積累了更多經驗,因此中方***團隊最終決定邀請外方團隊參與其中。這一決定,一方面能提升中方團隊的***能力,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夠減少成片在國際化上傳播時的文化隔閡。
接下來除了每周二在國內平臺更新以外,從11月28日起,《勇敢者的征程》還將于每周日晚登陸探索頻道國際電視網,面向海外觀眾推出。
對于節目在海外市場可能產生的反響,導演Phil覺得有些人會期待這是一個求生類的綜藝,但是也可能有些人對歷史、地理和旅行感興趣,他們會很愿意看到中國人和一些西方人產生關系。“我覺得這部綜藝還是挺有吸引力的。國外市場的觀眾可能不會對這里面的中國明星感興趣,因為他們不認識這些人。但我認為人們會對中國很好奇,這個綜藝展示了另一面的中國。”
他也告訴觀察者網,長征是中國建立過程中的一個重大事件,是一段驚人的歷史,但全世界很多人都對長征只知其一,他們不了解長征的具體情況,有多少人犧牲,以及經歷了多么難以置信的艱苦。“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去講述長征的故事,而且是以一種比較輕松而非枯燥的方式,不過節目也很嚴肅地對待了那些在這段生存之旅上發生的故事,能參與這個故事的講述我很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