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評選一個“世界上最神秘的職業”,特工一定榜上有名。娛樂年代出生的我們,有多少人曾為風流多情的OO7和身懷絕技的杰森伯恩神魂顛倒。
包括我們現今的歲月安好,也有特工的一份功勞,正如影視劇《潛伏》、《偽裝者》、《風聲》里呈現的那樣,這些潛伏在敵后的革命者們,放棄了親人、愛情和個人名譽,為國家的未來而默默奮斗。
《風聲》顧曉夢劇照
也正是因為有他們的存在,我黨才能料敵于先,做到知己知彼,胡宗南的戰略部署還沒呈遞給蔣介石,便已經到了毛主席的手中。
比如“龍潭三杰”之首李克農,不僅挽救過上海的***中央,還讓美國在朝鮮戰場吃盡了情報的苦頭;比如郭汝瑰,憑借一人的努力,讓***在淮海戰役的精心布局和陷阱,化為灰燼。再如周恩來“下閑棋布冷子”的熊向暉,每次都能將***的作戰計劃,提前送到***中央,被***稱贊為“一個人頂幾個師”。
其中也不乏優秀的女性,比如關露,她在國家處于危難之際,勇敢加入了“特工”這個隊伍,將自己偽裝成一名“漢奸”,曲線救國。然而為了這個選擇,她幾乎付出了一切,包括自己最愛的人。
關露照片
當然,像關露這樣為了國家未來而忍辱負重的革命前輩,還有千千萬,他們沒做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事跡,僅僅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悄悄努力。由于時代原因和職業性質,他們并不能像李克農一樣,功成名就,或許終其一生,都不為人知,甚至一輩子背負著“漢奸”和“戰犯”的罵名。
就像《風聲》中,顧曉夢的遺言:
我身在煉獄留下這份記錄,只希望家人和玉姐能原諒我此刻的決定,但我堅信你們終會明白我的心情。我親愛的人,我對你們如此無情,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際,我輩只能奮不顧身,挽救于萬一。我的肉體即將隕滅,靈魂卻將與你們同在。敵人不會了解,老鬼老槍不是個人,而是一種精神,一種信仰!
《風聲》劇照
從才女,到“漢奸”現在提到關露,熟悉的人并不多,但彼時卻是大名鼎鼎。她與潘柳黛、張愛玲、蘇青并稱為“民國四大才女”,22歲就靠著一筆詩詞和文章蜚聲上海文壇。
隨著日軍入關,戰火燒到整個中國后,關露也是力主抗日,為國家的命運大聲疾呼:“寧為祖國戰斗死,不做民族未亡人!”她翻譯的《海燕》《鄧肯自傳》,受到廣大讀者歡迎,她創作的抗日詞曲,傳遍江南江北。
關露(右)張愛玲、蘇青、潘柳黛
就在她最紅時候,人們卻突然發現關露消失了!
大家對她的失蹤,提出了各種各樣的猜測,有人說她被軟禁,有人說她被日本特工暗殺,也有人說,她遠走海外,迂回救助國難。但無論哪種猜測,都是將她置于正義的一面。
但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再次出現的關露,卻成了大漢奸汪精衛身邊的大紅人,曾經疾呼抗日的巾幗女豪杰,如今卻從屠龍少年加入了惡龍的行列,搖身一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
關露不僅頻繁出入日軍各級軍官的官邸,還加入日本人宣揚“共榮”的陣地,“受邀”出任《女聲》雜志社編輯,成為了日本侵略者的幫兇。
1943年7月,由于關露“表現出色”,《女聲》雜志社更是派她參加了在日本舉行的“大東亞文學者大會”,按照會議組織方要求,所有參會人員都要全部上報,并附上了照片,于是,關露作為其中一員,在媒體上完成了亮相。
《時事新報》當時便報道了這件事:“當日報企圖為共榮圈虛張聲勢,關露又榮膺了代表之儀,絕無廉恥地到敵人首都去開代表大會,她完全是在畸形下生長起來的***女作家。”
甘露的漢奸之名,瞬間傳遍了中國。那些曾經的朋友,紛紛宣布和她斷絕關系,老百姓更是對著她的照片吐口水。連她的愛人王柄南,也對她的言行發出了質疑。
遲來的真相:一句話的承諾然而,關露真的是一名漢奸嗎?
至少1982年之前,大家都是這么認為,身為“漢奸”的43年中,關露飽嘗了人間冷暖。
直到1982年3月23日,躺在病床上的關露,收到了國家《關于關露同志的***決定》:“關露同志的歷史已經查清,不存在漢奸問題.......應予徹底***,恢復名譽……”一切,才真相大白。
原來,關露是受我黨組織派遣,打入汪偽政權和日本侵略者之中,收集日偽機密情報,并對汪偽政權特工頭目李士群進行策反。當時她的聯絡人是廖承志和潘漢年,潘漢年告訴她,一旦成了臥底,她的人生將發生徹底的改變,將毀掉所有名聲。
關露咬著牙回答:“我愿意犧牲。”
潘漢年又告訴她:“今后要有人說你是漢奸,你可不能辯護,要辯護,就糟了。”
關露回答說:“我不辯護。”
我不辯護,就因為這一句話的承諾,關露對自己的身份三緘其口,搖身一變,成為了大家口誅筆伐的大漢奸,并背負了43年的罵名。
后來,在她的努力下,我黨成功策反李士群,并從李士群這里,源源不斷地獲取了敵方眾多的第一手資料。
關露的文學作品
也因為關露的“出色”表現,她完成策反任務后,我黨派她繼續留在敵后,開展文化策反工作。
在擔任《女聲》雜志社編輯期間,關露利用身份之便,“暗度陳倉,瞞天過海”,積極刊登進步青年和我黨人士的文章,在日軍的宣傳平臺上,做抗日宣傳。而她去日本參加漢奸大會,真實目的也只是替潘漢年給日共領導人送聯絡信。
三年之后又三年,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關露的演技太出色,不但騙過了日本侵略者,也騙過了所有親朋好友、人民群眾。
當年壯烈,那日從容?然而命運卻總是和英雄們開玩笑。
由于演技出色,保密工作做得太好,知道關露真實身份的人,并不多。隨著抗日戰爭的深入,無數革命英雄把自己的生命獻給了祖國,知道關露真實身份的人,也大多犧牲或者離世,在世的人如潘漢年,自己也陷入了“漢奸”的泥淖。于是,關露“漢奸”的污名,也成了她洗不掉的標簽。
對于這些,其實關露早已有心理準備,但唯一讓她接受不了的,是愛人王炳南的誤解。
王炳南是我黨的重要工作人員,兩人在1937年因工作認識后,日久生情,成為了一對革命眷侶。關露前往汪偽***擔任特工后,王炳南為她寄來了一封信,信中有一張他的照片,照片背后寫著“你關心我一時,我關心你一世。”
處在人人唾罵、人人誤解、周圍都是敵人的大環境中,每日演戲的關露,內心的孤獨可想而知,王炳南成了她唯一的心靈寄托。她對未來最美好的期待,就是等到革命勝利后,“可以恢復身份和你一起并肩戰斗了。”
但隨著革命勝利,關露的夢想并沒有實現,她終于見到了王炳南,卻被禁止交往。理由是關露的身份還沒洗清,也暫時不適合公開,而王炳南卻已身居要職,二人在一起會對革命造成不好的影響。
迫于壓力,王炳南給關露寫了一封絕交信,不久之后,便和同鄉結成了姻緣。
關露心中的希望之山,轟然倒塌。之后,由于相關證明材料的缺失,她更是屢次被收押,憂疾纏身。即使如此,她也始終不曾放棄,自己到處收集材料,寫日記、寫回憶錄,只是想努力證明自己不是漢奸。
正如《風聲》中所言:“我不怕死,我怕我愛的人不知我為何而死”。
1982年,黨中央給予潘漢年***,已經垂暮之年的關露,也在隨后被***,迎來了人生中最后的一縷陽光。***10個月后,老人完成了自己的回憶錄,并選擇了用安眠藥,結束了自己壯烈而不屈的一生。
晚年關露
她離開那天,陪伴她的只有一個塑料娃娃和王炳南留給她的照片,照片背后的“你關心我一時,我關心你一世”字樣還未褪色,但早已經沒有了意義。
半世浮萍隨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至死未嫁的關露在照片背后黯然寫下了另一句話:“一場幽夢同誰近,千古情人我獨癡。”
寫在最后關露過世后,黨和國家為她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也通過追悼詞,對她的人生,進行了總結:“關露同志把畢生奉獻給了黨,把畢生奉獻給了國家和人民,她的一生是光輝的,黨和人民永遠不會忘記她,黨和人民永遠懷念她。”
追悼會上,在誰也沒注意的角落,坐著一個老淚橫流的老人,他就是王柄南。
關露手跡
曾經山海曾經誓,歲月終是負美人。
當年,才女關露曾寫過一首詩:“鐵門緊鎖冬無盡,雪壓堅貞一片心。鋼管無情持正義,為人申訴到天明”。
也許,這便是對她人生最好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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