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沒看過這樣一部電影了。

它不在乎輸出任何的判斷和主張。

只有愛情。

純得不講道理的愛情。

真是神清氣爽：

《甘草披薩》

LicoricePizza

青春愛情喜劇。

但別以為這只是那種泛濫的小妞電影。

提名了今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dǎo)演、最佳原創(chuàng)劇本。

導(dǎo)演保羅·托馬斯·安德森（簡稱PTA）。

電影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同時拿到歐洲三大電影節(jié)最佳導(dǎo)演獎的電影導(dǎo)演（分別靠的《私戀失調(diào)》《血色將至》《大師》）。

這是他繼跟丹尼爾·戴-劉易斯拍完《魅影縫匠》（也是劉易斯的息影之作）四年后的回歸之作。

牛人總是獨具一格。

就拿這部《甘草披薩》來說，很隨性，很私人。

充分體現(xiàn)了“我愛怎么拍就怎么拍”。

女主角阿拉娜·哈伊姆，原本是一名搖滾歌手，和兩位姐姐有一個三人樂隊HAIM（姐妹三人及其父母在片中皆有出演），和樂壇天后泰勒·斯威夫特私交甚篤，一起出過專輯，還拿過格萊美獎。

男主角庫珀·霍夫曼，PTA已故黃金搭檔菲利普·塞默·霍夫曼的兒子。

如今長大成人，子承父業(yè)，成為PTA電影中一個鮮亮的注腳。

片名《甘草披薩》，甘草指的是甘草糖，一種黑亮的糖果，甘草和披薩合在一起指的是黑亮的圓盤，意即黑膠唱片。

這個名字本意指70年代加州一家著名黑膠唱片連鎖店，放在影片中，則指代了導(dǎo)演自己的少年時代。

跟隨PTA的鏡頭，喚醒你對青蔥歲月、愛情最初萌動的記憶，正如甘草糖一般，笑中有淚，苦甜交加。

這才是情人節(jié)應(yīng)該看的電影。

01

加州，陽光熱烈的城市，夏天仿佛在這里定格。

15歲的加里（庫珀·霍夫曼飾），喜歡上了25歲的阿拉娜（阿拉娜·哈伊姆飾），一見鐘情的那種喜歡。

沒錯，10歲的差距。

這是刑法允許認真的嗎？

別期待任何你理解中愛情“正常”的樣子。

故事發(fā)展將一次次把你帶入不可預(yù)知的新奇當(dāng)中。

在阿拉娜眼中，加里只是一個吃飯沒錢埋單的小屁孩，完全不是她的菜。

但鬼使神差地，阿拉娜還是赴約了。

一到餐廳，加里就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看，入了迷。

你看不到加里的表情，卻能聽到加里心中的笑意。

阿拉娜為什么來赴約？

在接下來的對話里，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加里問阿拉娜未來有何計劃，她一臉迷惘。

她是個對未來沒有任何清晰規(guī)劃的女孩，即使她已經(jīng)25歲。

25歲了，她還只是在一家小照相館里打工，做著誰都能做的工作。

即使被老板揩油，也只能若無其事。

加里曾是個童星，參演過幾部電影和電視節(jié)目，但15歲的他身形走樣，已然過氣。

但他很自信，至少表現(xiàn)得很自信。

更重要的是，他頭腦靈活，對未來充滿目標(biāo)感和行動力。

自己找劇組面試。

像個小大人一樣熟練地和選角導(dǎo)演social。

然而未成年的他，沒有監(jiān)護人連去紐約錄節(jié)目都不行。

于是，他找了阿拉娜來當(dāng)他的監(jiān)護人。

明面上是阿拉娜監(jiān)護他。

可她卻被他那種人小鬼大的自信吸引。

甚至加里還做了一件很多女生都沒有抵抗力的事

節(jié)目錄制現(xiàn)場，加里還為阿拉娜講了一個專屬笑話。

此刻，你就是那個唯一。

但愛情往往總是調(diào)皮。

一邊吸引兩個人靠近。

又讓人互相躲避。

加里成熟帥氣的朋友蘭斯，也開始向阿拉娜示好，他們的關(guān)系越來越近了。

被邊緣化的加里也沒閑著。

一邊看阿拉娜和蘭斯約會，自己也開始不甘示弱地招蜂引蝶。

你喜歡我？

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有段時間不聯(lián)系了，兩人再次相逢，是在一個展銷會上。

這次，阿拉娜恢復(fù)了單身；這次，一仰一俯，加里成了更強勢的一方。

如今的加里不再是過氣童星的身份，而是一名“風(fēng)投”。

他瞄準(zhǔn)了一個藍海市場，招兵買馬地準(zhǔn)備在鎮(zhèn)上開拓一個新市場——賣水床。

他還雇傭了一名比基尼女郎為自己招徠顧客。

定制商業(yè)logo，品牌化運營自己的產(chǎn)品。

請當(dāng)?shù)刈钣杏绊懥Φ碾娕_主播為其打廣告。

加里對客戶的消費心理抓得很牢，他深知客戶買的不僅是產(chǎn)品，更是服務(wù)。

起步資金有限，創(chuàng)業(yè)時沒有門店，就做起了那個時代的“電商”，為客戶提供送貨上門和十天無條件退貨服務(wù)。

更絕的是，他通曉對癥下藥、因地制宜的道理，比如說男客戶打***來問詢，加里就要求阿拉娜表現(xiàn)得性感（挑逗）一些。

阿拉娜不忿，但還是照做了。

PTA是個擅長用鏡頭講故事的導(dǎo)演。

這個時候就體現(xiàn)了出來：

阿拉娜在辦公桌上翹起了修長勻稱的雙腿。

讓你挑逗，語音上性感一點就可以了，翹腿對面那頭的人又聽不到。

顯然，這雙腿是故意翹給加里看的

她在用加里的醋意來報復(fù)他。

小情侶的那點心思，在一通推銷***中，被精準(zhǔn)拿捏。

再看一場。

阿拉娜想要演戲，加里便帶她見了自己的經(jīng)紀人。

見面前，加里告知阿拉娜不管對方問啥，她都要答是。

經(jīng)紀人問她是否愿意接演露胸的角色，阿拉娜毫不猶豫地就說愿意。

她的這個“Yes”。

是把自己放在了后面，把加里的話放在了第一位。

結(jié)果，加里又不樂意了。

不樂意的原因很簡單：你寧愿讓全世界看到你的胸，卻不愿意讓我看？

這可能就是愛情最初的甜蜜，以及永遠讓人回味的地方

我們的爭吵，都不是埋怨和厭惡。

而是我在乎你，你在乎我，但我們在乎彼此的方式，卻剛好撞了個滿懷。

02

普通年輕人的戀愛都是怎么談的？

墮胎、撕逼、生死不離、山盟海誓都是國產(chǎn)片對于年輕人的誤讀想象，但年輕人之間的戀愛，的確因其心智的不成熟，會做出許許多多的荒唐事。

而這些荒唐事，換個角度，又恰恰是他們身上最可貴之處。

一切荒唐，都源于一種由內(nèi)而外的炙熱純真。

片中的主線便是這對姐弟戀關(guān)系的變化。

因為相差整整十歲，時常被阿拉娜嘲笑還是個小屁孩。

所以加里總是想盡各種辦法試圖在阿拉娜面前證明自己的成熟。

阿拉娜說他連煙都不會抽，加里立即現(xiàn)場示范。

阿拉娜讓他不要沒拿駕照就開車，加里偏要開。

但一轉(zhuǎn)眼，加里又在無意中把自己的孩子氣暴露無余。

給卡車加油，還要跟小伙伴們不約而同地做著猥瑣動作自得其樂（想必男孩們看到這里都會會心一笑）。

靠著賣水床掙到的第一桶金，加里開了鎮(zhèn)上一家彈球游戲廳，生意興隆，門庭若市。

魚龍混雜之中，難念碰到不守規(guī)矩的顧客。

一個大叔不停地晃著彈球機，加里上前制止，直接被叫滾開。

碰了一鼻子灰的加里，接下來的做法是找了一個正經(jīng)玩游戲的小男孩下手，把他轟了出去。

作為一名男導(dǎo)演，PTA更多提供的是一個男性視角。

這是一段兩個人的愛情，更多時候我們卻是通過男孩的視角在感受它。

這是一個膽怯的男孩，這也是一個勇敢的男孩。

這是一個早熟的男孩，但本質(zhì)上，他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男孩。

真正吸引著阿拉娜的，也正是這種他在其他成熟男人身上找不到的純真。

阿拉娜一開始嫌棄加里沒長大。

她向往更成熟的男人，于是和加里的朋友談戀愛，跟風(fēng)流多金的演員大叔示好，跟***議員親近。

不過最后都無疾而終。

跟他們相比，加里只是一個畏畏縮縮的小屁孩。

他沒談過戀愛，卻又被自己的年紀蠱惑著渴望愛情/異性。

兩人關(guān)于露不露胸的話題爆發(fā)了一陣爭吵，最終不歡而散。

阿拉娜一甩鑰匙，掉頭就走。

正當(dāng)我們都以為是阿拉娜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卻沒想到導(dǎo)演又戲耍了我們一道，他再次走在了我們前面。

一個轉(zhuǎn)場，阿拉娜就出現(xiàn)在了加里家中，給他看了自己的胸。

在加里看來，阿拉娜這是默認要做自己的女朋友了，他下意識就提出了“得寸進尺”的要求：我能摸摸嗎？

手沒討到好，臉反而挨了一巴掌。

愛情，就是這樣一種的東西，它完全超脫于理性之外，沒有道理可言。

就連阿拉娜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否喜歡加里，或者喜歡他哪點。

除了捉摸不定之外，愛情的另外一個特征是：

當(dāng)它沒來時，你四處尋覓它；但當(dāng)它真的走到你跟前，你反而想逃避它。

明明意中人就在跟前，加里卻當(dāng)著阿拉娜的面，和別的女孩曖昧起來。

這次該輪到阿拉娜吃醋了。

接著夜色和音樂的催情，阿拉娜從背后抱住了加里。

加里卻故意把阿拉娜推開。

你可能會覺得這是加里在“作”，但Sir以為，這恰恰是愛情存在的力證。

另外一個證據(jù)是，這種“作”是雙向的。

當(dāng)阿拉娜跟面試她的名演員（西恩·潘飾）約會，就該輪到加里大發(fā)醋意了。

明明可以避開，加里偏偏要選擇坐在阿拉娜對面。

這時候的愛是什么？

與其給它下定義，不如給它描述一個情境。

愛是欲說還休，愛是欲拒還迎，愛是將觸未觸的手。

03

《甘草披薩》是PTA最接近個人自傳的一部作品。

他不僅是本片的編劇和導(dǎo)演，同時還親自上陣做了攝影指導(dǎo)。

影片全程在他的家鄉(xiāng)，加州圣費爾南多谷取景，故事原型也是他和姐姐們嬉戲打鬧的往事。

那是一座夏天好像永遠不會離開的城市。

影片中有一個重要的意象：水。

男主角出場是在廁所里梳頭發(fā)，突然一個男孩惡作劇，弄爆了廁所里的水管，頓時水花四濺。

女主角出場，同是伴隨著水的噴射。

兩人一起完成的最重要的一件事，賣水床，也跟水息息相關(guān)。

兩人關(guān)系的升溫，正是他倆躺在一張水床上，這恰好是本片中Sir認為最詩意的時刻。

二人的身體隨著水床的波動起伏不定，隨后對視。

這種律動的美妙超越了簡單的肉體交合，而達到了心靈層面的共振。

這也是為什么加里把手伸向了阿拉娜的胸膛，卻在抵達前最終收回。

表面看是因為此時阿拉娜似乎已然睡去并非自愿，深層原因是他已在這種律動中獲得了更徹底的滿足。

水在這里，乍一看是一個夏天的符號，但細看會發(fā)現(xiàn)，它還被PTA賦予了生命力的象征意。

那是一個被越戰(zhàn)、性解放、***填滿的時代（這也是PTA成名作《不羈夜》的由來）。

連正經(jīng)報紙上，也張貼著各式色情廣告。

在PTA正好20年前的作品《私戀失調(diào)》中，男主角通過報紙上的廣告撥打色情***被敲詐勒索也是其中的一條重要故事線。

這種趣味，一直延續(xù)到了如今的《甘草披薩》。

故事里，加里看了一眼報紙上的《深喉》的介紹（一部“載入史冊”的***，更多信息可自行搜索），隨后意味深長地瞅了一眼阿拉娜。

看情節(jié)雖顯得猥瑣油膩，但在PTA的鏡頭書寫下，這一切又都顯得順理成章，甚至透露著一種別致的純真。

說到底，PTA塑造的***感，本質(zhì)上是一種小孩子對于大人世界的好奇，并未包含濃稠的性意味。

色情只是外衣，為的是包裹住那雙傻氣膽怯的眼眸。

在這部電影里，52歲的PTA理直氣壯地做回了一個稚氣未脫的大男孩。當(dāng)他要講述愛情的時候，他就講傻男孩的愛情。

在他僅有的兩部跟愛情直接相關(guān)的電影里。

《私戀失調(diào)》男主角巴里（亞當(dāng)·桑德勒飾）是個30多歲的老***，從小生活在7個姐姐的“高壓”下，患有雙相情感障礙。

時而自卑木訥、憂郁寡言，時而暴躁易怒、冥頑不化。

他撥打色情***，其實也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因為發(fā)現(xiàn)了可以買布丁換機票的營銷漏洞，就能開心得在超市中旁若無人地跳起舞來。

但在遇到心上人之后，他試圖做出改變。

鼓起勇氣跟敲詐自己的人打***叫板后，他突然想起來心上人還在醫(yī)院，拖著***線就開始往外跑。

奔跑，PTA愛情片中的又一個重要意象。

這兩部電影中，都有多次關(guān)于奔跑的段落。

而奔跑的目標(biāo)，也皆是自己的愛人。

如果說水是生命力與愛的隱喻，那奔跑就是明喻了。

兩個片子，一個故事發(fā)生在70年代，一個發(fā)生在00年代，它們共同書寫了近30年的時空交錯。

但幸好，愛情，沒有交錯而過。

本文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編輯助理：哆啦C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