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桃之夭夭

圖：來自網絡

這件事，要從三十多年前說起。

李濤家和我娘家是鄰居，他有個姑姑，在內蒙古住，帶著兩個兒子張文張武，從老家投奔唯一的弟弟，也就是李濤他爸來了。

李濤的姑姑原本在內蒙生活得挺好，他姑父在當地的伐木場上班，是全民工，一家四口人生活挺安穩。

但是，天災人禍沒有人能夠預料到，也沒有人能夠逃避。

李濤的姑父突然死了，據說是在睡覺時走的。他姑早起喊老伴兒吃飯，沒動靜，用手一推，人都硬了。

沒病沒災，正值壯年的一個人就這樣走了，李濤他姑眼睛差點哭瞎。

“姐，你帶著孩子跟我回東北吧！將來我照顧你們孤兒寡母！”

李濤爸爸李連坡操辦完姐夫的后事，誠懇地要求姐姐來東北生活。

左思右想下，李濤的姑姑同意了。

她當年遠嫁內蒙，家人都不同意，她索性買了張車票跟著戀人遠走他鄉。

為了一個人，賭上一輩子的情。好日子還沒開始，就匆匆結束了。

人沒了，念想也就斷了，于是李濤姑姑帶著兩個兒子跟著弟弟來到了我們東北。

剛來李濤家第一天，李家就爆發了一場大戰，李連坡和老婆肖琴打了起來。

原因就是李連坡擅自做主把大姐接回來了。

“我讓你參加葬禮去了，誰讓你把他們接回來了？這一下就添三張嘴，你拿啥養？”

“拿啥養也養，有我一口吃的，就有我姐娘仨兒一口，她是我姐，有事兒我就得管！”

李連坡擲地有聲地說。

“好好好，我讓你管，我看你吃兩天飽飯不知道姓啥了，外男外女是狗，你喂不熟的！”

肖琴聲音故意扯得老高，就是為讓大姑姐聽見。

李濤他姑老實，明知道弟媳婦在說她，一聲不敢吭，摟著兩個孩子縮在東屋，小聲囑咐著，“你倆以后聽舅媽的話，別惹她不高興。”

張文張武嚇得瑟瑟發抖，不住地點頭應允。

以后，肖琴隔三差五就上演一出大鬧天宮，但她也只是鬧鬧而已，人都來了，她還能往哪趕？

自從張文張武住進舅舅家后，李濤可高興壞了，他終于有了欺負的人，從小憋到大的壞水兒有了傾瀉的地方。

今天背著姑姑吐大哥張文一臉口水，明天把蟲子塞進二哥張武耳朵里。

兩個哥哥被他欺負得欲哭無淚，李濤樂吐著舌頭做出搞怪的動作，一副整不死你也要把你往死里整的表情。

肖琴看著兒子捉弄大姑姐的兩個孩子，不但不阻止，還贊許地豎起大拇指,“兒子真厲害，就這么干！”

每個熊孩子背后肯定有個熊家長。有了媽媽的支持，李濤欺負兩個表哥更加肆無忌憚。

由于寄人籬下，張文張武敢怒不敢言。

張文還好，因為年齡大一些，不跟李濤一般見識，也不和他計較。

張武就不行了，他性格內向，心事重，加上寄人籬下，人越來越沉默，經常背地里掉眼淚。

一天晚上，張武燒柴，由于走神兒，不小心把李濤的一只鞋子填進了灶堂里。

等發現時鞋已經燒焦了，他心一驚，生怕被舅媽看見，趕緊又把鞋子塞了進去，不料還是被舅媽看見了。

肖琴當時跳著腳的罵：“你個小兔崽子，你瞎呀，把鞋燒了看不著嗎？”

張武委屈地看著舅媽，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他小聲辯解,“舅媽，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明兒和你媽滾出我家，看見你心就堵得慌！”

肖琴說完，狠狠瞪了張武一眼。如果眼神是一把刀子，她真想把張武大卸八塊，對丈夫這兩個外甥，她是橫豎看不上眼，哪怕他們已經很懂事了。

這事以后，肖琴似乎找到了理由，時不時拿鞋子說事兒，把張武罵得狗血噴頭。

張武本來就內向，整天被舅媽罵，被表弟欺負，更加郁郁寡歡，于是他想到了死，如果死了，就再也不會受委屈了。

從那次以后，張武似乎魔怔了，整天叨咕著“死了算了”。

家里人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也沒放在心上，哪知，他真的死了。

那是一年冬天，眼看要春節了，張武媽媽包了一鍋餃子，為了哄弟媳婦高興，特意讓張武給舅媽送一盤子過去。

張武硬著頭皮去了舅舅一家住的西屋，剛把餃子放到桌上，舅媽就冷嘲熱諷道.“呦，窮嗖的，還吃上餃子了？拿回去，我們可吃不起！”

張武悶聲說：“舅媽，吃吧，可好吃了！”說完他轉身要走，就聽弟弟李濤喊了一嗓子，“我媽讓你拿走沒聽著啊？”

然后，砰一聲，把一盤子餃子摔到了地上，張武愣怔了好一會，突然轉身跑了出去。

那晚，張武沒有回來，家里人找了一晚上也沒有找到。

第二天，有從鎮上回來的村民說，北邊亂墳崗子那里好像吊死一個人。

李濤姑姑聽說后，趕緊忙拉著鞋跑了出去，等跑到亂墳崗子的時候，果然看見了兒子張武。

他吊在一棵樹上，身子已經僵硬了，腦袋耷拉著，舌頭也吐了出來，看了很讓人揪心。

家人哭天搶地，卻再也哭不回張武。

一個十七歲的孩子，本應在父母身邊快樂無憂地長大，將來工作、結婚、成家，跟所有的人一樣生活，但卻過早背負太多生活的苦難，最后還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人世，真的令人唏噓。

自從張武死后，張文和媽媽執意要舅舅挽留，搬離了舅舅家，在我們村一戶閑置的土房里住了下來。

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張武媽抑郁成疾，沒幾年也離開了人世。

本想為姐姐和兩個外甥遮風擋雨，卻沒想到給他們一家帶來了更大的風雨，李連坡內疚的無以復加。

自從張武死后，肖琴見著人就說她看見張武了，說張武拉著她的手，再三懇求舅媽不要把他們娘仨趕出去，還說他不是故意燒壞弟弟鞋子的。

每次家里包餃子，煮好后，肖琴就像變了一個人，惡狠狠地把餃子摔到地上，說窮嗖地吃啥餃子？

有人說，肖琴這是被張武的鬼魂上了身。

我從來不相信世上有鬼，如果非說有，鬼也是在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