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問放在最。先看一首清代《隨園詩話》的作者袁枚依《平水韻》寫下的題為《葴作詩者》之七律詩:
倚馬休夸速藻佳,
相如終竟壓鄒枚。
物須見少方為貴,
詩到能遲轉是才。
清角聲高非易奏,
優曇花好不輕開。
須知極樂神仙境,
修煉多從苦處來。
袁枚的這首七律如依照當今普通話的語音來朗讀,開頭的兩句便覺不押韻。如果依照《平水韻》的讀音來朗讀此詩,便覺基本上押韻。因此詩首句的韻腳"佳”是借用十灰的鄰韻即九佳(音該gai)與其相押的。笫二句的韻腳"枚"(讀音mei)依次與才、開、來相押,基本相協。
但是,凡學過古音韻學的人都知道,古人對聲韻的要求特別嚴謹,這一點,通過等韻學可知。不像當今,只要語言文字的韻母相同,便可在詩中相押。這放在古代是絕對不行的。即在反切中,凡是存在介音即i或u的文字讀音,與不存在介音的文字哪怕是韻母相同,也不能放在一個韻部里,因為雖然韻母相同,但有些字由于介音的存在,便在發音的粗與細、高與低等方面產生差別,必須通過"等韻”來區分。可見古人對音韻的嚴謹態度是非同一般的。既然如此,當細心的人們看到《平水韻》中的十灰部時,必然會感到有些字的讀音并不十分相協。具體見下:
[上平]十灰:灰恢魁回徊洄迴槐枚梅媒煤瑰雷催摧堆陪杯醅推開哀埃臺苔該才材財裁栽來萊哉災猜胎腮孩崔裴培詼徘壞(平聲)垓陔徠皚傀崍煨桅唉能茴偎酶隗聵嵬
上述十灰部中的文字古讀音,關鍵的問題只在一個字,那就是"灰"字。如果灰的韻母在反切中是微韻,那么問題就來了,它與才臺來等字的韻母即ai并不相押。如此以來,當我們朗讀杜甫《登高》的前四句如:
風急天高猿嘯哀,
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
不盡長江滾滾來。
如上所述,這首詩第二句的韻腳"回"與灰字的韻母都是微,但與其中的韻腳“哀”、"來”的韻母并不相同,所以讀起來在音韻上并不相協。如果將韻腳中的"回"讀作懷,就相協了。但是灰呢?問題依舊沒有解決。其實,這也是我國的古韻學家最傷腦筋的事情。于是乎,人們紛紛查找資料,恨不得把歷代方言全部搜羅在案。偏要找出“灰"字的古方音來。好在古音韻學者們苦苦深究發音,終于在撰寫書稿時可以肯定地說,在唐、宋年代,"灰”的方言有若干種,其中就有[uai]韻!這就是說,"灰”字的韻母不但是微母,即讀hui,也可依照唐、宋古方音讀作huai。這就是說,當人們閱讀古詩詞時,如果在一首詩或詞中遇到韻腳不協時,可以采用自己所知道的古方音來試讀。因為原則上,古官音與古方音只要相協,完全可以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