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余
前兩天,同事向我安利“老頭環”(注:游戲《艾爾登法環》)。久聞大名,我自然也想聽聽這么火的游戲到底好玩在哪里。
又是游戲自由度啦,又是各種系統設定啦,年輕的同事介紹得很詳細也很***。我一邊點頭一邊極力擺出非常認真傾聽的神情和姿態,但實際上,我的腦袋上全是問號。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完全聽不懂啊。
那一瞬間,我突然領悟:這不是誰的錯,而是我和當代游戲之間,可能已經隔了好幾個時代了。
曾經是游戲迷的我,不打游戲已經好多年。這幾年來我最喜歡的游戲,大概是手機里的消消樂或者斗地主之類。坐地鐵或者公交的通勤路上,偶爾無聊會拿出來玩兩把。至于上一次正兒八經地打開電視機或電腦玩游戲是在什么時候,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這倒不是因為我長大了或者成熟了,所以對游戲已經不感興趣了。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成年人在工作和生活中已經夠煩心了,雜七雜八的事兒一多,想要安安心心地坐下來玩一盤游戲就成了徹徹底底的奢侈品。
還有個更重要但又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的理由,那就是當年陪我一起玩游戲的小伙伴,都已經散落在天涯。我始終覺得,打游戲還是要有人“陪”,才有意思。
出生在大城市里的80后小孩的童年,遠沒有羅大佑唱得那么精彩。莫言、賈平凹們在小說里回憶少年時光都自帶濾鏡,可住在工人新村里的我們,可沒有那么廣闊的天地。每逢寒暑假,父母早上匆匆忙忙出門上班,把家門一關,剩下的就是無聊而又單調的一天。
正因此,和小伙伴相約在家里玩游戲的時光,也就顯得特別珍貴。那個時候,我挑選游戲的唯一標準,就是能不能“雙打”。《魂斗羅》《雙截龍》《松鼠大作戰》……很多紅白機上的游戲至今讓我終身難忘,因為身邊有人一起緊張兮兮、雀躍歡呼的氣氛仿佛還縈繞在我周圍,一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得到。
兩個人拿著手柄在電視機前“戰斗”,后邊還有好幾個人加油助威,當然,也會有各種***指導或者嘲笑揶揄。菜鳥要是不服氣,偶爾還會爆發一場爭吵,甚至演化為好幾天誰也不理誰的冷戰。不過,幾天之后一通“下午在XX家打游戲,你來不來”的***,就能化解小伙伴之間所有的矛盾。
游戲打得開心,但也要注意控制分寸和時間。一是不能太吵太鬧,要是動靜太大,隔壁鄰居可是會向父母告狀的;二是要安排專人注意時間,在家長下班回來之前一定要及時撤退。不光人要撤退,還要合力給電視機降降溫,以防老爸老媽一摸就露餡。
窗外夕陽西下,屋子里大家嘴里說著“最后一盤,就最后一盤”,滿是依依不舍。我把大家送出家門,說好了明天幾點來,還不忘咒罵一下某個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前來的小伙伴。樓道里滿是歡聲笑語,然后這些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意味著快樂的一天終于結束。于是,對第二天的期待又開始在心中醞釀。
讀大學以后,游戲的形態已經在悄悄進化,玩游戲的傳統概念逐漸被顛覆。那時玩《暗黑破壞神2》,還不太懂什么是“戰網”(聯網游戲的方式),能和兄弟們在寢室里玩一個通宵;同樣的,CS之類的游戲也能讓我們在網吧里揮霍大把時光,打個昏天黑地。那時的我,還沒有感覺網絡游戲的時代即將到來,只覺得玩游戲嘛,就是要同伴面對面說上話才“有意思”。
現在的游戲無疑更精巧也更好玩了。無論是體感捕捉的技術還是無限自由的玩法,都是當年的我想都不敢想的。可我為它們驚嘆不已的同時,還是會懷念當年的情景。就算是《三國志》和《仙劍》之類只能一個人玩的游戲,我們都會在桌子上攤開地圖,商量如何奪取天下,討論怎樣戰勝boss。不爭個面紅耳赤,絕不會罷休。
元宇宙的概念很有意思,我在想,以后別說是玩游戲,我們的生活會不會也變成一個大型的網絡游戲?可要是那天真的來了,我可能還是會在那個更廣闊自由的世界里感到寂寞和孤單。因為不管代碼再怎么先進、逼真,可能也無法代替小伙伴湊在一起熱熱鬧鬧、嘰嘰喳喳的溫度。
很多年以后,電腦上有了模擬器,我把那些童年時的經典游戲又拿出來重溫了一遍。然而我突然發現,原來它們根本沒那么“有意思”,年代差帶來的粗糙感,更讓我玩兩把就感到索然無味。真想不通,為何自己會玩得如癡如醉、神魂顛倒?關上電腦,我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空無一人,寂靜無聲,一股失落感瞬間回蕩在房間里,久久不散。
原來,真正值得銘記的不是那些游戲,而是那些一起玩游戲的日子和人。
我下意識地望向門口,仿佛那里很快會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快開門,我們來啦!”我飛也似地跑過去,打開門,是一張張無比燦爛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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