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父子兵分兩路,老父親徐驍遠赴京城、兒子徐鳳年帶隊途徑青州。
離陽朝京城的風云變化、青州水下的波濤洶涌,兩條線各自獨立卻又互為因果。
青州靖安王對徐鳳年的態度,要等著看他爹在京城境遇如何;
離陽朝龍椅上那位見不見徐驍,又要等青州如何發落徐鳳年。
首尾相銜、循環相續,玩法有點復雜。
朝堂格局的晦暗復雜,人心世道謀劃的詭譎狡詐,層層兇險外殼下包裹著的卻是世子要走第三條路、不愿沾血的高度理想化信念。
一,徐驍:廟堂的另類打開方式。徐驍入京,在城門前的大路上就遇到了一個超級大大的“巨型”下馬威。
徐驍在路邊對樹懷念當年和妻子入京時的記號,對面熱熱鬧鬧來了一群人,奴仆婢女聲勢浩大、很擺譜。
當朝宰輔下馬車、坐在路邊,擺足架勢,聽聞“對樹懷念亡妻”之后,迅速吩咐“砍了”。
砍了二字,特別有效果。
你死我活的仇家也未必會砍去對方懷念亡妻之物,殺人誅心怕也不至于此,尋常不過的“砍了”兩字卻透露出比血流漂杵更兇殘的殘酷意味。
緊接著,宰輔解釋:這樹如此珍貴,還是給上柱國帶回北椋,天天看著天天念想。
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圓法?
死的都能被說成活的?
宰輔下令“砍了”之后,徐驍身后北涼軍迅速長刀出鞘、準備以武力解決問題;徐驍一揮手、人退下,宰輔解釋之后徐驍沒有被激怒反而不冷不熱諷刺調笑“宰輔出門,隨身還帶著斧子呢”。
驍勇背后的深沉冷靜、遇事沉著的進退尺度,短短一場戲,更是將徐驍對亡妻的情意,宰輔的厲害、各方爭斗的兇險,都展露無疑。
此外,劇作通過青州靖安王父子二人的商議、分析、關注,實時場外解讀京城這場沒有硝煙的戰斗,將朝堂斗爭解析得更為透徹。
徐驍在宮門之前,又遇上一個上趕著來“討打”的從三品“丑角”劉體仁。
這兩位的對話非常有意思,一來一往劉體仁每一句都文縐縐的、滿口禮儀體制、非常冠冕堂皇。
徐驍的回復,“您哪位”“哦從三品”“哦算三品”,每一句都非??谡Z。
一“文氣”一“口語”,對比很好笑。
氣勢洶洶的劉體仁每句話都踢到鐵板上、被四兩撥千斤懟回去。
乍看之下,這一段是很喧鬧好笑的反轉畫風,徐驍扮豬吃老虎、宮門前痛打對方。
但輕松歡快的表象之下,這又是一段復雜的人心鬼蜮爭斗。
宰輔評價徐驍和劉體仁的爭斗,靖安王又評價徐驍為何不難為宰輔卻針對這劉體仁,內容解讀層次很豐富。
朝堂之爭,拍法不外乎是吵架。
一V一的辯論,或者一群人吵群架,頂多再加上徐驍這樣一言不合動手的打架;《雪中悍刀行》這段安排了兩地兩線互為呼應,京城還有多方勢力時刻觀望,營造出了很有意思的“實時解說”模式。
讓人好奇后續發展。
二,姜泥:反差力度中的身世之悲。另一邊姜泥回到楚國故地、襄樊城中,逛街時看的卻是棺材鋪。
很難想象,為什么年輕女孩逛街會看棺材?
這反常之處,恰恰是角色最鮮明的悲劇特色。
姜泥為徐鳳年念書,一個字一文錢。
姜泥為徐鳳年干活,永遠拖拖拉拉嘰嘰歪歪,甚至愛答不理直接拒絕、除非徐鳳年報價給錢。
這乍看起來,是兩小無猜小兩位打情罵俏的嬉鬧之舉,通過所謂的契約關系金錢交易來偽裝對彼此的復雜感覺。
直到姜泥說出“掙錢是為了給自己買棺材”。
無父無母,無親無故,無家無國。
怕死了之后連口棺材都沒有。
那種悲愴,在刺眼的反差中表達特別強烈。
同樣,絕世高手李淳罡上趕著要收姜泥為徒,姜泥卻偏偏不肯學。
這乍看是叛逆小姑娘的小脾氣,背后又是身世凄涼:我這樣的身份,本事越高死得越快。
而后姜泥將自己身邊最珍貴的物件,楚國至寶匕首神符“借”給李淳罡,那是這組忘年老友(雖無師徒名分)的友誼,更是為徐鳳年而托付:求李淳罡指點徐鳳年學武。
你可以說這僅僅是懵懂的男歡女愛,姜泥內心深處中意徐鳳年;但更重要的原因,或許藏在徐鳳年對襄樊城的講述中。
姜泥重回故地,鄉音已改,眾人小心翼翼不敢主動碰她傷疤。
唯獨徐鳳年偏偏要提:鄉音已改是因為當年死戰之后,襄樊城人二十萬人所余不足一萬,如今這太平盛景是通過他處遷移人口而來。
這背后二十萬亡魂,是徐驍心中不能忘的重量,所以他一定要守住那太平盛世。
徐驍和徐鳳年父子意見往往相左,看法手段都并不合拍,但關于萬千黎民安樂的終極大義問題,這父子二人承襲著一樣的天下大任和太平理想。
如果說姜泥和徐鳳年之間的恨意,是上一代戰亂之時殺戮所留下的世仇;那么姜泥對徐鳳年的善意,則是悲苦之后對于和平的祈愿。
三,徐鳳年:理想主義者的高光和悲歌。目前《雪中悍刀行》故事里的核心矛盾,本質上是父親徐驍路線和世子徐鳳年“高度理想化期待”之間的矛盾。
出北椋、入青州,過青陽、救王家,一樁樁一件件背后看似殺機四伏、危險層出不窮;但徐驍其實早有安排,一切盡在老徐頭掌握之中。
與其說徐鳳年的煎熬是生死之間的性命危機,不如說是“沾血與否”的靈魂抉擇。
靖安王對徐鳳年,殺不得放不得。
殺,會招致北椋鐵騎;
放,會招致朝廷猜忌。
徐驍為徐鳳年安排好的出青州之路,是讓潛伏多年的王家從暗諜轉為明牌,留在青州、滿門被斬,以供靖安王向離陽朝表示“青州和北椋勢不兩立”的態度,換他世子一行人平安離開青州。
但徐鳳年不愿意,他永遠要找第三條路。
就像在送弟弟離開和殺寧峨眉之間,他也不愿意選,要走第三條路。
從襄樊稱到姆山島,綠水悠悠間大黿款款游動,絲竹聲裊裊的背景音樂里,徐鳳年對王家小女說起自己江湖上的貧窮劍客朋友。
“希望能好好做人”,在艱難格局和多方博弈中,始終希望手不沾血,這無疑是高度理想化的奢望。
如果說故事的一層肌理是權謀變化、計策爭斗、反轉懸疑結構,那么內里的脊骨則是這份“過于理想化的奢望”。
這第三條路究竟如何走,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