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后，唐峰第一次回家探親。臨走時，腳步已有些滯緩，但那時還沒有意識到“故鄉(xiāng)”這個詞語的沉重。此后，每次離家，他走得愈發(fā)滯緩。直到有一天，他在車上扭過頭看向村莊，才發(fā)現(xiàn)，母親還站在村口的柿子樹下向他揮手。

后來，唐峰聽家人說起才知道，每到夕陽落下的時候，母親就會走到村口，站在那棵柿子樹下眺望遠(yuǎn)方。等到夜深了，隔壁村傳來犬吠聲，她才消失在夜幕中。

遺憾的是，那次回頭一瞥，卻是他最后一次見到母親。母親心臟病突發(fā)，走得很突然，沒有留下一句話。

唐峰當(dāng)時正在邊關(guān)執(zhí)行任務(wù)，等趕回來時已經(jīng)是一個月以后了。他趴在母親墳?zāi)骨按罂蘖艘粓觯值绞磷訕湎抡玖艘惶欤裁丛挾紱]說，又趕回部隊。多年后，這段往事重新被提及時，他感慨道：“母親既逝，何處為家？”

此后，唐峰輾轉(zhuǎn)等多個邊關(guān)，故鄉(xiāng)徹底成了他鄉(xiāng)，軍銜肩章上的“金星”也在一顆一顆地增加。直到母親去世10周年的清明，唐峰才攜妻兒再次專程回來，在老家的房子里小住了3天。離開時，走到村口那棵柿子樹，他一再回頭，仿佛在尋找著什么珍貴的東西。尋而不得，堅強如峰如松的他，忍不住熱淚長流，喃喃地說：“我今天才發(fā)現(xiàn)，門口到村口的距離，不是用空間來測量，而是用時間來計算的……”

再過后10年，已是“二杠四星”師級干部退休下來的唐峰，放棄在省城的優(yōu)越居住環(huán)境，一個人執(zhí)意回到老家。他出資修路修橋修學(xué)校，動員村中適齡青年參軍入伍。閑暇時，他總愛來到那滄桑的村口，凝望那曲折的小路，凝望門口新掛起的燈籠來回晃蕩，凝望村口那棵柿子樹。樹上的柿子在枝丫間來回?fù)u晃，像鐘擺一樣，一晃竟然晃了30年。

今年征兵季，唐峰又一次在村口那棵柿子樹前送別村中參軍的新兵，一如當(dāng)年母親送他。新兵走后，他如往常一樣凝望柿子樹。老書記和一眾鄉(xiāng)親不解，問他何故如此？唐峰輕聲回答：“看看柿子樹，是因為思念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