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基德死了。
作為看過他幾乎所有作品的家伙,想聊聊這個很特別的導演。
雖然橫掃三大電影節(jié),金獅銀熊小戛納拿個了遍,但金基德絕不是那種“無聊的文藝片”導演,他的電影如果用自媒體標題來總結的話,是這個味兒的——
《壞小子》:身為***絲的你,如何拿下你配不上的高冷女神?
《弓》:七十歲老翁和童養(yǎng)媳的情愛掙扎
《撒瑪利亞女孩》:如何把賣淫的女中學生塑造成女菩薩?
《圣殤》:像媽媽那樣去疼愛仇人,才是復仇的最高境界
《空房間》:如何以都市隱士的方式談一場三角戀?
《莫比烏斯》:***之后,我仍能得到***體驗
《人間,空間,時間和人》:做到什么地步,才算“不要臉地活下去”?
有一說一,個個都是看一眼就想點進去的爆款標題——上面叮當亂響,綴滿了明晃晃的***元素。
金基德的電影就是這樣,完全不用擔心無聊與否,需要擔心的是“***過了頭”——片中過于殘忍的暴力、過于變態(tài)的情感,可能把觀眾嚇跑。
論起重口味,在全世界范圍里,韓國電影都是突出的,酷烈的暴力描繪幾乎成為韓影標配:
宋康昊主演的《我要復仇》里,有河水中割斷雙腳腳筋、血水如氣流盤旋的名場面;
榮獲大鐘獎的《金福南殺人事件》里,有女主角跪下舔舐男人屠刀的顫栗鏡頭;
大明星元斌的代表作《大叔》里,有被挖去內臟的女子裸體露出……
即便在整體偏重口味的韓國電影里,金基德的作品仍能脫穎而出,于暴戾程度上一騎絕塵——他的《漂流欲室》在電影節(jié)放映時,因為血腥的“魚鉤戲”,接二連三發(fā)生了觀眾昏厥事件;
《莫比烏斯》整部片講的是***,被評論為“男人無法看完的電影”;
《人間,空間,時間和人》則集重口味之大成,堆積起***、食人、***、尸體種菜等等極端情節(jié)……
但金基德的重口味,不是為了取悅觀眾而炮制的B級片趣味,而是一個橋梁,通往邊界之外,更深更黑的地方。
《壞小子》充斥著逼良為娼的***戲,透過這些戲碼,影片討論“愛情的本質是什么”——像野獸捕獲獵物一樣強虜來的情感,經由虐待得來的兩情相悅,為何依然有動人之處,甚至有使人泫然淚下的力量?
《撒瑪利亞女孩》借***女生的題材,探討賣淫這個古老職業(yè)中蘊涵的神性光輝。金星講述當年為出租車司機***的經歷,其感受便與《撒瑪利亞女孩》的表達有相通之處;
《莫比烏斯》從頭到尾是對情欲的圍剿,充斥著劇痛的***戲,但如果***掉器官,仍可以靠摩擦皮膚來達到***,人還有什么辦法對抗情欲?——影片實際聊的是人類本性中無論如何也***不掉的欲望,情欲于人,到底意味著什么。
把賣淫拍成“慈悲為懷”,把真愛拍成“斯德哥爾摩癥”,把普通人拍成“大寫的性器官”……這就是金基德的風范,他有本事讓觀眾對于人、對于生活的理解,動搖起來,變得不像原來那么“正?!?、那么“乖”、那么篤定,這正是杰出藝術作品的特征。
可作為對比的是另一位韓國大導演樸贊郁,他的電影耗資恐怕是金基德的十倍不止,但剝掉種種暴力***奇觀以后,剩下的核兒,往往只是個庸俗的懸疑推理故事,《老男孩》、《親切的金子》、《小姐》無不如此,這是藝術性不夠的表現(xiàn)。
談及死亡,金基德曾經說過,“我問你們,你們有不看金基德電影的信心嗎?我想如果我現(xiàn)在死了,金基德會被重新提起。那些憎惡我的、否定我的人,在我死后,會以另一種態(tài)度爭先恐后地看我的電影?!?/p>
恐怕他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像他這樣的導演,找不出第二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