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不凡,天賦異人
1890年,中韓混血兒袁克文出生在朝鮮漢城,現在的韓國首爾。
袁克文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袁世凱。
當時,袁世凱是清王朝派往朝鮮的總督大臣,能左右朝鮮的政局,幾乎是朝鮮王國的太上皇。
袁克文的母親則是當時朝鮮的貴族子女金氏,袁克文遺傳了母親秀美、俊俏的相貌。
出生后不久,袁克文就被過繼給了袁世凱的正妻沈氏。沈氏不能生育,于是特別地寵溺袁克文,甚至到縱容的程度。
所以,在袁克文的性格里,就種下了一顆任性的種子。
任性對他人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對袁克文來說,卻如同催化劑一般,點亮了袁克文的藝術人生。
任性的袁克文會做出哪些事情呢?在文章的后面,我們會細細講到。
從小袁克文就天資聰穎。他說自己是“自幼聰慧異常,六歲學識字,七歲讀經史,十歲習為文章,一十有五能詩賦,少有神童之稱。”
袁克文的妹妹袁靜雪也曾講到,二哥看起書來是一目十行,往往不需要停頓,看完之后就能完整地背誦下來,簡直是過目不忘。
無論舞文弄墨還是吟詩作對,但凡跟文字沾邊的事兒,二哥袁克文總是一學就會,一學就通。
藝術是最講究天賦了。
這條路上,有無數人苦苦追求一輩子,付出了無數心酸、努力,恰恰就是因為缺了一點天賦,只能泥牛入大海,一生默默無名了。
袁克文的天賦,是他藝術人生最堅固、厚重的基礎,也能夠讓他快速成名的關鍵。
除了出身名門望族,性格中有任性的特質,以及超乎常人的天賦,袁克文能走上藝術人生的關鍵,是他天性自然、本真,不像他的父親袁世凱、大哥袁克定一樣熱衷于政治和權力斗爭。
所以,在袁世凱竊取辛亥革命成果、圖謀稱帝的時期,不熱衷政治的袁克文被譽為民國曹植。
民國曹植,遠離政治
東漢末年,曹操的兒子曹丕熱衷于爭權奪利,篡漢立魏。
曹操的另一個兒子曹植,對政治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是熱愛喝酒寫詩,最后成為了才高八斗的大詩人。
袁世凱的大兒子袁克定常常以“皇太子”自居,費盡力氣攛掇父親袁世凱稱帝,經常搞來一些民眾希望袁世凱稱帝的假新聞來誘騙袁世凱。
后來,袁世凱稱帝失敗、臥病在床之際,無比痛心地說,袁克定是欺父誤國。
對比大兒子袁克定,二兒子袁克文就更像是一個只關心詩和遠方、只關心登臺唱戲的大藝術家。
袁克文給大哥袁克定念曹植的《七步詩》,“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來諷刺袁克定的“皇太子”之夢。
袁克定非常生氣,兩個人就吵了起來。袁克文說,“你要做篡奪皇位的曹丕,就不許我做曹植嗎?”
于是,袁克文就有了“民國曹植”的稱號。
袁克文一直很反對父親稱帝。
在袁世凱籌備稱帝最熱火朝天的時候,袁克文寫了一首反對父親稱帝的詩,如同給袁世凱澆了一盆冷水。
袁克文非常冷靜地寫道:“絕伶高處多風雨,莫到瓊樓最上層。”
這句詩的意思非常明確,就是勸告袁世凱不要稱帝,會引來各種各樣的非議和攻擊。
果然,袁世凱僅僅當了不到三個月的皇帝,就被趕下了臺,最后落了個身敗名裂,在全國的討罵聲中黯然去世的悲慘結果。
在袁世凱下葬的那一天,袁克文不僅沒有出現,反而是跑到了戲園子里去唱戲。這就是袁克文的任性。
寒云主人,酷愛唱戲
為了唱戲,袁克文可謂是散盡了家財。
袁世凱去世后,袁家的每一個兒子都分得了十二萬銀元、十根金條,還有一些股票、房產。袁克文很快就把這筆遺產花光了。
他在北京新民大戲院,自費演了一出大戲《游園驚夢》。這筆費用就多達三、四千銀元。
大哥袁克定認為袁克文這樣的任性行為是“玷污家風”。在那個時代,拋頭露面去唱戲,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過去講得下九流之一就是戲子。
袁克定很生氣,就讓警察把這個不爭氣的弟弟給抓起來。這可就為難警察了,畢竟這是家庭矛盾,并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
于是,警察只能把大哥袁克定的意見轉述給了袁克文。袁克文一臉不在乎地說:“明天還有一場,唱完了,我就不唱了!”
在這部《游園驚夢》中,袁克文動情地唱道:“但見那寒云慘霧和愁織,受不盡苦雨凄風帶怨長。”
這句臺詞,也成了袁克文另一個稱號“寒云”的由來了。
袁克文對唱戲的態度非常認真。為了學習戲曲中的南方唱腔,他甚至前往蘇州,去蘇州當地的戲園子里聽戲、學戲,甚至還寫了幾篇戲劇論文。
袁克文不僅僅是把唱戲當成是一種興趣愛好,而是當成了一種藝術追求和人生追求。
有了這樣高緯度的認知,袁克文對戲中人物的理解和揣摩要比其他人更為深刻和獨到。
因此雖然是業余的,他的戲卻不比***演員差。
袁克文的拿手好戲是京劇《一捧雪》中《審頭刺湯》這一出。
在這出戲中,袁克文演起了丑角,把一個忘恩負義的勢利小人刻畫得入骨三分。
其中最經典的一句臺詞是,“翻覆人情薄如紙,兩年幾度閱滄桑。”
袁克文之所以唱得動情,不僅僅是唱一出戲,反而更像是在唱自己的人生。
所以,在當時只要有一家戲園子的海報上宣傳有“寒云”客串出演,那一定是座無虛席。這里的“寒云”指的就是袁克文。
(戲曲扮相)
文人風骨,賣字為生
散盡家財后,袁克文并沒有向自己父親的老部下伸手要錢,向段祺瑞、馮國璋這樣的大軍閥去討個一官半職,謀一份薪水。
這件事情并不難,甚至只是袁克文開個口就可以了。
但袁克文非常有風骨地說,“非不能也,乃不為也!”
這句話意思是說,這件事情不是我做不到,而是我不想做。這就是袁克文的任性,也是藝術家的底色。
藝術家的行為邏輯,往往只看重個人的感受和精神世界的自由。
但是,為了生活,袁克文不得不開始為自己打一個小廣告:付費寫字,親友半價。
袁克文可是民國時期的書法大家。他師承嚴修、方地山兩位大師。
嚴修是近代天津著名的四大書法家之一。
方地山是詩詞書畫無不精通,特別擅長寫對聯,有“近代聯圣”之稱。
名師出高徒,何況袁克文本身學習詩詞書畫的天賦就很高。
袁克文寫得一手清俊、超逸的好字,沒有一絲一毫的笨拙、呆滯。
我們中國人常說,其字如人。袁克文和他的字都非常的超凡脫俗。
袁克文寫字的方式特別奇怪,或者說是特別地任性。
他寫字,不把紙鋪在桌子上,反而讓人拉住兩端,讓紙懸空起來,他才開始揮毫寫字,而且是揮毫有力。
特別是在他喝了一點小酒之后,寫起字來更是縱橫馳騁,豪情奔放,如同“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袁克文的字在當時很值錢,一幅字能賣到上千銀元,這不僅僅是因為袁克文的身份、地位,更是因為袁克文的字本身就特別地好。
但袁克文的性格非常地任性,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是堅決不會寫字賺錢的。
他的妹妹袁靜雪說,二哥袁克文所寫的字,只要送出去便可以換錢。但是,如果他手上有十塊錢,他也是不肯寫的。
但是朋友遇到經濟困難,找袁克文幫忙。袁克文總是大筆一揮,寫出一幅字,然后十分灑脫地說,“拿去換錢吧!”
除了義氣,袁克文還有著一顆大善心。當時,廣東潮汕地區遭了臺風,這場災難很嚴重,有很多災民急需幫助。
袁克文不僅是把收藏多年的古文字畫都拿出來賣了捐錢,還邀請梅蘭芳這樣的戲曲名流一起義演,把演出賺的錢都捐給了災區難民。
到了1931年,在天津袁克文患上了猩紅熱。本來病情已經得到了控制,但是一生任性的袁克文非要跑出去喝酒。
結果,因為喝酒發燒,在兩天后,年僅42歲的袁克文就突然去世了。
在袁克文去世之后,家里拿不出錢辦理喪事,只在袁克文的筆筒里找到了20塊錢。
幸好,袁克文一生總是仗義疏財,不乏有親朋好友為袁克文送葬。
縱觀袁克文的一生,單單從藝術這樣角度來看,他就像是錯生了時代的古代藝術家。
他可以像東晉王羲之一樣,在山水之間,縱情地揮灑筆墨,或者像北宋柳永一樣,在秦淮河畔,吟詩弄曲。
他如同一朵絢麗的煙花,給那個亂糟糟的時代注入一絲藝術家的精魂和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