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茹毛飲血到食用熟食是人類的文明進程,發展到今天全球范圍內,筷子、刀叉、手食三大進食習慣勢均力敵。而中國、日本、韓朝、越南和新加坡等地均屬“筷子文化圈”,這些”筷子兄弟”是如何聚在一起的?
遼代青銅竹節形六方筷子
上海觀復博物館藏
先來了解一下,身為筷子的母國,中國是何時使用筷子的?民間傳說之一有妲己為討紂王歡心以玉簪為筷。而以文獻記載,《韓非子·喻老》亦有一則記載與紂王有關:“昔者紂為象箸,而箕子怖。”講的是商朝大臣箕子因紂王用象牙筷子的奢侈生活而擔憂國運。那么筷子是否是在商代發明的?發明未必,但商代已有使用是一定的,考古不乏實例,安陽殷墟1005號墓地發現6支銅箸。
那這會是筷子最初的登場嗎?
考古發掘不斷刷新人們的估計。在江蘇高郵龍虬莊遺址出土發現了42支骨箸,這些骨箸距今五六千年,骨箸細細長長,一頭尖、一頭圓鈍。挖掘時置于陶缽或陶碗之下,而且往往成雙出現。專家判斷應與碗、缽一起使用,因此將其定名為骨箸。想象一下這些先民以陶碗、陶缽盛飯,陶豆盛菜,以骨柶食飯,若真能靈巧地以骨箸夾菜,那真是有相當驚人的生活智慧。
新石器時代骨箸
高郵龍虬莊遺址出土
時至先秦,文獻中關于筷子的使用便非常清晰。《禮記·曲禮記》,記載“羹之有菜者用梜[jiā]。”梜者,是木頭做的筷子的別稱。當時筷子是專門用來夾取羹湯之菜。“飯黍毋以箸,當用匕。”黍飯,便是黃米飯,是當時非常普遍的主食。食用黃米飯以勺而非筷,匕為勺子的意思。另外也提到共食以手取食,古代食飯前有“沃盥[guàn]之禮”,也有盤、匜組合的洗手器皿。總之,筷子作為常見的餐具登上歷史舞臺,可能一開始并未物盡其用,也并未成為用餐時不離手的主角,但是給我們古人告別原始,發掘筷子更多用途提供了條件。
春秋時期昶仲匜、蟠龍紋青銅盤
河南省博物院藏
從剛剛提到的《禮記·曲禮記》可以看出,筷子的稱呼并非一成不變。古稱筷子為“梜”、“箸”、“筯”,其實比起這些稱謂,“筷”可謂遲到千年。“筷”源自于“快”,明代南方地區以水為生計的百姓認為“快兒”的稱呼比起“zhu”音更賦有好寓意。當然在之后很長時間里,這些名稱都是共存的。比如《紅樓夢》第四十回,賈母宴請劉姥姥的一段描寫中,曹雪芹三處用“箸”,兩處用“筯”,四處用“快子”。
直到近代,“箸”逐漸淡出歷史舞臺。現在閩南語、南部吳語、部分粵語仍保留“箸”的稱呼。而我們的“筷子兄弟”所使用的日語、朝鮮語、越南語中,仍然習用“箸”,越南語讀音為“dua”,較為接近某些中國方言;日語讀音為“hashi”。
在筷子的對外傳播中,朝鮮半島是最早的“筷子兄弟”。公元前后,在朝鮮半島上逐漸形成了高句麗,百濟和新羅。這些國家都與中原王朝有緊密往來。目前朝鮮半島發現的最早的箸發掘于韓國百濟武寧王陵,材質為銅,武寧王是百濟國第25位王,卒于公元523年,在生前與當時中國南朝梁武帝有密切往來,其隨葬品還有梁武帝冊封的“寧東大將軍”和“百濟王”的封印。
百濟武寧王(公元462-523)墓葬出土銅質勺子和筷子
韓國公州博物館藏
而在日本,根據西晉陳壽《三國志·魏書·烏丸鮮卑東夷傳》提到“倭人食飲用籩豆,手食。”日本當時用“籩”[biān]和“豆”作為食器,卻以手抓食。隋唐之際,日本派遣使臣進行交流,筷箸也是在這段時間引進日本。書寫于八世紀的兩本書籍《古記事》和《出云風土記》都有關于筷箸的描寫,在這些故事里筷子的出場頗有神話色彩,是日本最早有關筷箸的文字資料。
平安末期-鐮倉初期繪卷《病草紙》
京都國立博物館藏
值得一說的是直到今日,日本許多餐桌的筷子擺放仍是橫放,這點和中國習慣大相徑庭。如若是第一次見到難免會心中奇怪,我們不妨來看一下唐代壁畫《野宴圖》席上的筷子,如若這樣的習慣真是隨“唐箸”引進,承襲千年、貫徹始終,那也實在是令人嘆服的。
唐代壁畫《野宴圖》
陜西長安南里王村唐墓
筷箸的使用其實每個時期都有變化,比如中國古代甚至把箸用于占卜、香事、茶道、游戲之中。而同為“筷子兄弟”,雖然飲食亦稍有差異,筷箸能引進、推廣、傳承,當然是因其功能齊全的緣故,夾、撥、挑、扒、撮、戳、撕無一不行。只要略微改變一樣式、材質,比如日本以尖筷方便取魚刺,而韓國金屬筷則方便燒烤時使用,一切便盡在掌握。無論如何,大家對這兩根神奇的小棍子是非常滿意的,能千年的傳承已是最大的證明。
其實,筷子也好,刀叉也罷,餐具原本就和當地的食物構成、文化風俗有關,所以,某方面也并無高下,只是比起餐叉,筷子是更適合中國和“筷子兄弟”的餐具。餐具是因食物而生,所以“以筷子夾取披薩”體現中西文化融合,實在牽強。